安妮塔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我改主意了。”
女人!——图拉克暗自叹息。
玛尔提娜皱了皱眉。图拉克觉得她愁眉不展的动作也是如此诱人。
“二十八,那边高雅的小姐,也是全部船舱。”女拍卖人恭维道。原来玛尔提娜又出价了。
“还小姐呢!我怀疑她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安妮塔低声嘲笑道。她向拍卖台上比划了一下。
“三十,那位女士出了今天的最高价。”拍卖人惊喜地说。
玛尔提娜立刻还以颜色,三十二。
三十五是安妮塔的新出价,基本就是出入百无禁忌的西瑟利亚海军护卫舰上偶尔出租的舱房的价格了。
玛尔提娜向安妮塔和图拉克绽现出娇艳的笑容。这时候,整个场上的人都已无意加入竞价。他们有些激动又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两个单凭容貌就能发起一场战争的女人,为了一艘破旧不堪的老船而把金子当成石头往水里丢。
玛尔提娜同样会使用安妮塔用过的手语。四十枚金币,全场一片惊呼。如果考西亚市市长的专用船肯出租的话,应该也不过就是这个价了。
安妮塔双手交叉比划了一下。四十?拍卖人以为安妮塔没看清玛尔提娜的出价。但安妮塔立刻补了一句。“通用币。”
通用币就是尔瑟金币,与帝国金币的比价是一比五。两百金币一个舱,十一个舱就是两千两百。这还仅仅是这艘30吨载重量的船只的一半运输空间。海狮号的船主当场狂笑起来,别人拉他都无法让他停止刺耳的大笑。
拍卖人向玛尔提娜方向看去。拍出史上第一高价,她已经目瞪口呆了。就是不知道另一位女士会不会出更夸张的价钱。
玛尔提娜挥了挥手,放弃了。这已经不是竞价,完全就是义气之争。那群红色盔甲的护卫立刻带着她离开了交易大厅。安妮塔虽然赢了,她的笑容也多少有些尴尬。图拉克识趣地询问是否该走了?安妮塔点了点头。她的侍从和图拉克的两个护卫一起,带着众人穿过情绪激亢的人群。
来到街道上,海风一吹,安妮塔多少有些冷静下来。图拉克小心地问:“损失很大吗?”
“不过就是一笔钱罢了。”安妮塔死撑着道。“玛尔提娜如此决意要买的东西,一定没什么好事。相比于我的损失,她手头那笔交易的麻烦更大。”
图拉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都当阿姨的年纪了,还那么争强好胜。
几个人随后走向码头。
另一个方向,玛尔提娜所乘坐的轿子离开交易所后便穿过码头区,去往考西亚市区东部。一行人延山丘往上,进入一片植被茂盛的区域。这里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场所,建造了不下一百个幽雅僻静的别墅。透过外表简朴而里面装饰却异常奢华的建筑面西的窗户,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整个考西亚港口大气的景象。当然,越是居于上层的别墅视野越好,其主人的社会地位也越高。玛尔提娜的轿子停靠的地方,是居于山丘中部偏上的一幢院落。当地人虽然未必确切知道其中居住的是谁,但都能猜到其身份要么是考西亚的统治阶层成员,要么就是家境殷厚且在帝国政府拥有四等至三等官职的贵族。玛尔提娜既然是伊姬斯的名流,拜访一位西瑟利亚本地的实权派似乎也尽在情理之中。
刚进入大门,轿夫便落下轿子。一个护卫掀开轿帘,玛尔提娜伸出两条白皙的**,腰部一弹,便如传说中的美人鱼般越出狭小的轿厢。环顾左右,她指了指其中追随自己最久的两名护卫,示意他们跟在后面,转头又对其他说:“都在这儿等着。”不知是出于敬畏还是恭顺,她的手下对她的命令可谓言听计从。
她穿过庭院中的树篱廊道。走动间,侧开高衩的裙边露出大半截大腿。如果图拉克看到这场景,一定又是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不过这里的主人显然预先知道玛尔提娜的到访,因此将所有的仆人都打发了出去,白白浪费了袅袅而行的妖娆身姿。走廊的另一侧,头发花白的老年男子笑盈盈地等候着。玛尔提娜与男人交互了一个吻颊的礼仪,便随着他进入室内。两名护卫识趣地待在门口。
男子挽着美艳的女客,按照常理应该是直入卧室,又或是在客厅的酒吧先酝酿些情绪。不过无论是路上见到伊姬斯风格的轿子的路人,还是玛尔提娜带着的随从,都不会想到这对男女根本没有亲昵的打算。他们直接穿过客厅,来到主人的书房。男子安置玛尔提娜坐下,这才坐到她对面。
“这里安全吗?市长阁下。”玛尔提娜问。
没错,玛尔提娜面前的就是现任考西亚的市长特里蒙?巴尔萨摩(trymonbalsamo)。他今年六十七岁,已是第四次当选这个港口城市的市长。也就是在他的任上发生了市长为了让情妇的走私船可以入港,而命令帝国海关的署员去扫大街的趣事。
特里蒙颌首道:“这份产业属于我的一个老属下。我跟他说我要见个朋友,却又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他立刻就理解了,昨天带着一家人去乡间度个三天的短假,还把宅子的钥匙给了我。”
“你是不是经常这么干?”玛尔提娜促狭地笑道。
“也不是那么经常。唉,毕竟老了。”特里蒙叹息道。“不过有过几次,就不会有人怀疑我其实是和我的侄女见面了。”他的脸上露出近年来少有的欢欣。
恐怕安妮塔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老对手有特里蒙这样的亲戚。巴尔萨摩可是西瑟利亚拥有悠久历史的统治阶层的一员了,特别是在考西亚及其周边地区。
玛尔提娜柔和地说:“舅舅,你知道安妮塔?比拉莫在城里吗?”
对自己的城里所发生的事,特里蒙自然是了解地一清二楚。“我们的摄政大人吗?是的,她到了好几天了。不过既然她没来拜访我,我也没有主动去逢迎她的打算。”
“你不去惹她,她却来惹我了。海狮号剩下的几个舱,都被她给买下了。”
特里蒙的眉头顿时锁紧了。“她出的什么价?如果你带的钱不够,尽可以来找我啊。”
玛尔提娜摇了摇头。“200帝国金币一个舱,整个场子都给镇住了。如果我再加价,今天就不可能那么轻松地脱身来见你。”
特里蒙愕然呆了一会儿,才对玛尔提娜说:“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偷梁换柱之计是无法实施了。”
玛尔提娜疑惑地问:“你确定海狮号另几个舱里运送的是伊姬斯驻军的武器装备吗?”
“不会错的。伊姬斯的财税总监罗柯比?哈尼兹是我的老朋友了。这家伙贪得无厌,连军队补给的运送费上都玩花招。他没去租用价格不菲的西瑟利亚海军的船只,而是随意选了一艘近期最便宜的民用商船。哦!安妮塔这么一搅和,海狮号反倒成了行价最昂贵的运输船只了。”特里蒙苦笑着说。
玛尔提娜喃喃道:“莫非安妮塔察觉我们的计划,所以有意破坏?”
“如果她知道有人打算偷走这批军用物资,只要向西瑟利亚的帝国驻军发个消息,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特里蒙沉吟道:“不会的。我猜她只是得商船运军货的风声有些担心,又或者仅仅是一时性起。反之不会是怀疑到你我的头上了。”
玛尔提娜叹了口气。“希望如此罢。只可惜这批帝国官造的精良武器没办法弄到手了。”转念间,她的脸上突然露出暴戾的神情。“哼!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如愿得到。安妮塔不是担心伊姬斯驻军的补给吗?我就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特里蒙忧心忡忡地劝说道:“如果你的人在海上劫了这批货,恐怕会直接惊动到皇帝和帝国政府。一旦下令追究,伊姬斯延岸的守备必然会加强,西瑟利亚的海军也可能会出动。你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这么做有点得不偿失罢?”
“什么皇帝,暴君!伪帝!”玛尔提娜恨恨地说。她知道特里蒙真真担心的是帝国政府整肃海路,会影响到他的走私生意。不过点破这个,对她本人也没任何好处。她想了想,又说:“这么干。趁海狮号还在港口的时候,派人连船带货一把火烧了,责任都推到那个不识相的船长头上。就算追查下来,罗柯比自己选的船,他也是有苦说不出。盔甲、弓弩、箭支什么的一定都毁了,金属的刀、剑之类要全部打捞起来,没有三、四个月也是完不成的。我嘛,正好出口恶气。”
特里蒙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缓缓点头。“好吧。不过小心点,别波及太大。”太大了他怕不好收拾,受损的船主也可能会找管理港口的考西亚当局的麻烦。
玛尔提娜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安妮塔身边的年轻男子是谁?”
特里蒙挠了挠头。“她这个人,出了名的好吃‘嫩草’。猜想她身边的无过是号称诗人、画家、歌唱家之类的人物罢。”
玛尔提娜摇头道:“不像。他一副帝国世家的服饰,还带着自己的侍从呢。听安妮塔的口气,似乎是她的某个小辈。”
“小辈......?”考西亚的市长突然右手握拳,猛击了一下左手的手掌。“想起来了。前段时间风闻皇帝打算把他的小儿子派往伊姬斯担任高级司法官,我还暗自为罗柯比那家伙担心了好几天。那年轻人一定是维查耶娜王妃的儿子,第六顺位继承人,图拉克王子殿下,不会错的!维查耶娜没多少人可以信任,也唯有把她的宝贝儿子拜托给她的‘影子丈夫’安妮塔?比拉莫。”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之前,我一直以为图拉克王子会带着皇帝给他的军团耀武扬威地由陆路进入伊姬斯呢。没想到,他终究还是选了海路。”
玛尔提娜眼中隐隐升起一股仇恨的怒火。“努尔五世的儿子......”
“别想在这里对他动手。”特里蒙明确地提醒自己的侄女,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就算是在海上也不行。他的年纪再轻也是皇帝嫡生的儿子。动了他,无异于捅了帝国最大的马蜂窝。到时候别说是我们巴尔萨摩家族,整个考西亚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玛尔提娜立刻换了一副神情。她撒娇似地对年老的舅舅道:“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你就对我这么凶。我那早逝的母亲如果看到,想必心都会碎了。”
特里蒙无奈地表示歉意。“你在伊姬斯待的时间太长了,想法思路都像关了门在自己家里当皇帝的奴隶主。我是担心你惹上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
玛尔提娜笑着说:“不会的。刚才我只是想起那小子瞅着我的痴迷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特里蒙松了口气。“以你的容貌,谁迷上你都不稀奇。唉,和你母亲当年一个样。”说到后半截,他的神情略显悲伤。“不过他和你是同辈,要真论起来还是血亲。”
“我早就不把这家子当成自己的亲戚了。”玛尔提娜轻松地回答。“舅舅你尽快放心。有安妮塔那凶婆娘在,就算图拉克对我有意思,我们两个也不可能有机会瞒着安妮塔私下见面的。”
虽然相认后的时间还不长,特里蒙却知道自己这侄女的心思比墨藻海的海水还深。她要是真得打定了主意,不管是血缘关系还是安妮塔,都阻止不了她毁灭图拉克的心思。然而有朝一日,她一旦获得成功,巴尔萨摩家族也将因此跻身整个帝国的统治阶层,而不会偏安于考西亚这样的小城市。怀着犹豫不安的心情,特里蒙送别了玛尔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