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先别进来,等一下……”约纳慌张地扑向门口,试图从里面锁上房门,但他的脚步因精神受到冲击而踉踉跄跄,才刚扑到门前,阿赛就推门走了进来,带着惯有的明朗微笑扫视房间:“唉呀呀呀呀,哈里玛雅亲王是个真正的势利眼,瞧瞧你的卧室,再瞧瞧我住的那个小鸽子笼,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虽然我不介意睡在什么地方,不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也有点孤单,是不是约纳兄?……不介意的话,我搬来陪你住好不好?”
占星术士学徒后背满是冷汗,尽量用身体堵住对方的视线,强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刚醒来,宴会上的酒太厉害了……还没来得及梳洗刷牙,阿赛,你先容我整理一下行不行?”
东方人带着奇怪的表情瞧着他:“大晚上的梳洗给谁?你不是穿得挺整齐的吗?去吧去吧,我在这坐一会儿。瞧!还给你准备了饮料、水果和点心!我的房间里只有一瓶清水!小气鬼啊小气鬼……”他伸手拍拍约纳的肩膀,抬步走向房间内侧,落地窗旁边的小茶几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阿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精致的点心,绕过约纳走了过去。
约纳来不及阻拦,一错身的功夫,罗斯罗斯的惨状就将映入东方人的眼帘。在这一瞬间,约纳的心跳几乎停顿了,他的心里转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想着应该怎么对新认识的伙伴解释这一切,实际上他自己还需要有个人对他来解释这一切呢,现在最迷茫的人应该是自己吧……
却见阿赛溜溜达达地走过房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花园的夜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啊!玫瑰花、太阳藤和凤仙草,这个时令最美妙的和谐花香哪……你千万别赶我走,约纳兄,今晚我一定赖在这里不走了,这是非常严肃的殖民宣言!”
心脏扑通扑通恢复了跳动,占星术士学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莫名其妙地说:“是的,夜色很美,你当然可以住在这里,反正床也很大。”他猛地转回身,瞠目结舌地发现卧室中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重伤倒地的罗斯罗斯,白色地毯上刺目的血泊,那颗滚了老远的眼球,一切都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东方人拈起一块点心丢进嘴里咀嚼起来,惬意地眯起眼睛:“咯吱咯吱……啊啊!美味的黄油千层酥!黄油、奶油、糖、鸡蛋和面粉的比例刚刚好,火候掌握得非常精确,只要稍微增加一点点盐的分量就是完美了!咯吱咯吱……不行,这么好吃的点心可不是随时能遇到的呢,一定要带点回去。”他开始往外套兜里装小点心,一边回头瞧了约纳一眼:“千万别告诉吝啬鬼亲王啊,一盘黄油千层酥吃不穷他的……哎呦?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蛋奶布丁?还撒着葡萄干咧!居然还有巧克力粉撒在上面?要人命啊!”
约纳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发出抓狂的尖叫。他悄悄走到惨剧发生的地方,蹲下去抚摸羊毛地毯,洁白的地毯柔软纤细,没有一丁点曾经染血的痕迹,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里曾经倒下一位身躯丰满的女士,还有那么多的鲜血,像小河一样流淌的鲜血。
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占星术士学徒慢慢站起身来,握紧法杖以防因双腿的剧烈颤抖而跌倒在地。刚才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幻觉,也并非幻术或魔法投影,约纳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也没有感觉到空间中存在任何魔法波动。一定、一定有什么线索留下,无论幽灵的左手怎样将罗斯罗斯及血迹移走,都不可能完美抹去所有踪迹!
约纳紧张地思考着。这时阿赛忽然转过身,鼻子一抽一抽,用塞满食物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你有么有闻到鼠么味道?好像是牛血的味道?”
约纳的脑中咔嚓闪过一个惊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虽然比刚才稀薄得多,可分明就是罗斯罗斯流血的证据。太好了,起码幽灵的左手是真实的,罗斯小姐是真实的,刚才那么多关于背叛者和世界末日、令人心生恐惧的言语也是真实的……这是一件好事么?占星术士学徒一时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感到害怕。
“哦!哎呀!饿把饿的舌头咬破了,怪不得……”东方人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咯吱咯吱嚼着嘴里的东西:“对不起啊,一到陌生的地方饿就忍不住想囤积食物,穷人家的孩纸,苦日纸过惯鸟……”
约纳无力地摆摆手:“慢慢吃……我去浴室洗脸……”他拖着步子走进与卧室相邻的盥洗室,关上门,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对面的镜子。雕花的黄铜洗手盆上方是一面巨大的银镜子,镜子里有一个穿着蓝色法袍、面色苍白的清瘦少年用无神的眼光盯着自己,空洞无物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无助。
“什么!”约纳抓起地上的牛皮拖鞋丢向镜子,然后把脸埋在膝盖间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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