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三十三、问情何能恸天地无论天地与古今寒江知道即使是在唐朝，门户之见已经不那么盛行，但就拿科举来说，也只有士族子弟才能参加，高门大姓和普通百姓间是有差别的，真正英雄不问出身，人人皆能考试，是从宋朝开始的事情。武林中人向来自由，但确实组建门派，区分正邪，的确为所爱的人设置了一道屏障，木雪凝的经历其实很正常，只是她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坐以待毙。当下也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就连世间凡夫都已经不再看重门户地位，你们活生生分出门派高低，实在有些贻笑大方。”他心想尽管现在刘禹锡还没出世，但这两句话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白而又白，木雪凝应该深有体会。铁飞焰恨恨的看着寒江，怒道：“我知道你一直入不了正气盟，心生怨恨，所以挑唆使坏，无恶不作。”寒江看着铁飞焰气急败坏的神色，就像看着自己上小学时那个让他想的把捏死的小太妹一样，有的人一见倾慕，如木雪凝；有的是一见如故，如小精灵；有的是明争暗赏，如黑月……有的却是想她灰飞烟灭。但是寒江自然不会在乎区区一个铁飞焰的咄咄逼人，“铁姑娘如果一心想要将武林分出三六九等，寒某自然无话可说，不过不管姑娘怎么区分名门大派，也应当记住，今天这是音谷的事，再大的门派，也不是朝廷，也没理由阻拦别人的事情。”郯王冷冷一笑，在他眼里，武林中人应当是一诺千金的豪客，万事不计的游侠，但是今天他所看到的，和朝堂上的争斗一般无二。也许，世间所有的事情，不管身在何处，都是弱肉强食，只有永远成为强者，才能得以生存。铁飞焰还未说话，木雪凝已经淡然说道：“铁姑娘有爱无爱，本姑娘不想理会，今日我音谷自有家事要处理。在下的婢女明月，自幼与我交好，却又喜欢习武，我让她得偿所愿，从婢女到门人，她感恩不尽，所以自愿进入太极洞，学习易容之术，变成另一个我，让我们得以远走高飞。我同云天一直在一起，从未离开，太极洞门人也不出江湖，更不会来音谷，如此说来，一定有人栽赃嫁祸，我只要找出薛师姐，查出在半年前谁长期离开过音谷，就知道谁去偷学了太极洞的开学，嫁祸杀人。”铁飞焰不屑的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音谷杀人，真是贻笑大方，丢尽正气盟的脸面。”木雪凝冷声道：“正气盟大可不让音谷加入，我也从不认为正气盟是多么高雅的地方。”说完眼光在龙泉身上一扫，龙泉抬头看着木雪凝，正声道：“师妹，我没有杀人。”薛铁琴的声音忽然传来，“你没有杀人，但在木师妹前往太极洞，让明月师妹学习易容术时，你好像不在音谷。”龙泉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我确实知道他们去了太极洞，陆常网开一面，让明月学习易容术，他们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只是恨他们，我并没有杀人，我也没有学太极洞的武功，杀人的，一定就是陆云天。”木雪凝冷声道：“师兄，话都说到这里，你还如此冥顽不灵，实在无可救药！你不但杀人在先，还嫁祸在后，罪无可恕！”薛铁琴道：“明月师妹也不是易与之辈，她留下了两件东西，一是她剑柄上的‘音’字，一是龙师兄之物，想来这个玉佩，龙师兄还能认识。”说完拿出一块玉佩，龙泉一怔，“这玉佩是我随身之物，但是半年前已经丢失，我不知道怎么到了明月手上。”薛铁琴冷声道：“难道明月好好的，会自己杀了自己嫁祸于你？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因为我觉得你爱慕师妹，应该不会杀人，后来师妹找到我，我才想明白，根本你已经认出明月，所以气急败坏，杀人逼师妹和陆公子现身，是与不是？”龙泉怒道：“我龙泉自认不是什么德行高尚的正人君子，但也不是枉杀无辜的小人！明月变成了师妹，我确实早就知道，明月死后，我确实也想过逼师妹出来，但是，我根本没想过要杀人！”木雪凝摇头道：“想不到师兄已经无药可救！武林中解决争端，素来手底下见真章，今日你我比试一次，既然要杀，索性便杀真正的我，何必杀一个丫头！”铁飞焰道：“音谷果然精彩，你们就杀吧，也让我们开开眼界，看音谷怎么清理门户！”龙泉仰天长啸一声，摇头叹道：“师妹，你竟如此不信我！”木雪凝冷哼一声：“我对你，只有恨，你只会伤害人，伤害音谷，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要躲，要藏，要让明月替我而死。不过，今天我一定会替她讨回公道！杀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败类！”龙泉干笑几声，看着木惊峰，木惊峰怒目而视，眼中几欲射出火来。他再扫视四周，轻声道：“我确实喜欢师妹，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没有任何机会，不能科举，不能出人头地，只有一辈子劳碌的命。但我不甘心，我终于得到了进入音谷的机会，成为一个武林名门大派之人，离开了农田，离开了穷困，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真到遇到了师妹，我才像是被什么拴住一样，我也曾因此伤心、失落、痛恨、疯狂过，嫉妒每一个得到师妹另眼相看的人，讨厌别人的每一个和你交流的眼神。我在音谷门口跪了十天，才得到进入音谷的机会，但我宁可在你面前跪一生一世，得到你的喜欢——可我从没想过杀人，就算你杀了我，也是如此。”寒江看着龙泉，往日他是不可一世的，但是现在的龙泉，看起来只像一个无辜的孩子。木雪凝恨声道：“一切都是因你而起，音谷的名誉，我的师妹，我的命运，都毁在你的手上，现在，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拿起你的武器，让我们只活一个！”忽然间一个声音传来，“人不是他杀的！”木雪凝等人一回头，只见音谷侍女音铃走了过来，一身青衣，在风雪中宛如一朵青莲，虽风寒而不颤丝毫。音铃看了看四周众人，“人是我杀的，我就是想替龙大哥出一口气！”木雪凝等人一惊，音铃抬着看着木雪凝，“在别人眼里，你是不沾凡尘的美人，不问是非的仙子，完美不群的化身。但是在我的眼里，你就是魔鬼！我卖身给音谷，当了婢女，在这里，我见到了龙大哥，他是那样的和蔼可亲，那样的温柔善良，但是他对你的爱，硬生生的被你消磨，被你毁灭，你让他变了，变成一个自卑、可怜、疑心重重、无药可救的男人。我看着他在太极洞哭泣，在你离开的那个夜晚，他醉得很重，我觉得他毁了，他完了，所以，我不得不杀了明月，让你们回来。我要让你知道，他有多爱你！”木雪凝怒道：“这样你就能杀人！”音铃道：“不错，练武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复仇更加令人煎熬，我在你教明月的时候开始习武，慢慢懂了一些门道，我一直想的就是杀了你爱的所有人，让你只有龙大哥可以选择，但是没想到，你去了太极洞，让明月学会易容术来顶替你。所以，我只好杀了她。”木雪凝摇头道：“你这个魔鬼！杀人，在你心里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你还是人吗？”音铃道：“婢女本来就不是人！你什么都有，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只不过向不公平的上天要回一点东西，我只不过让龙大哥好受一点而已！”龙泉怔怔的看着音铃，“为什么要这么做？”音铃淡然一笑，一把匕首已经插入自己的胸口。龙泉大叫一声，上前扶住她。她倒在龙泉怀里，淡淡的说：“武功并不难学，名门大派的弟子也并不难做，难的，是得到别人的心。龙大哥，对不起，我没能做好。”龙泉泪水奔落，摇头颤声道：“是我没有注意你，我不知道，我身边还有一个你！”木雪凝呆呆的看着音铃，她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是怒还是怜，雪花忽然飘飞如玉，却又像是分明滴到人的心灵！音铃摇头道：“我并不重要，重要是你自己。龙大哥，我没能给你做好，我让你在音谷……”龙泉恸哭道：“不，我不想在音谷了，什么上流社会，名门大派，我不在乎！音铃，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一起离开！”音铃叹道：“我好想和你在一起，不过我知道，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再也不能远远的看着你，再也不能了。我的确是杀了人，害了人，会到地狱最深的地方接受煎熬，但我不怕，我心甘情愿。龙大哥，你要答应我，要爱自己，要让自己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