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琰随手将帕子扔到一边,问∶“王妃和小郡主呢?”
“回王爷,王妃与小郡主在水榭。”侍女毕恭毕敬地回答。话音刚落,便见对方一拂衣袖,转身大步迈了出门。
走在曲曲折折的园中青石小路上,轻风迎面吹来,送来缕缕清香;树上的鸟儿欢乐地唱着歌儿,像在为那迎风起舞的花儿伴着乐。
他目不斜视地走着,直到水榭处那熟悉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柔柔的清风吹拂着,正温柔地为小姑娘擦着脸的女子随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而后在小姑娘的脸上亲了亲。
无以言表的满足感刹时便盈满心房,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朝那两个心之所系的人儿走去。
离得近,便听见宝贝女儿娇娇的不满之声∶“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呀?”
秦若蕖将女儿搂到怀中柔声地哄∶“快回了,爹爹很快就回来陪萱儿了。”
“萱儿!”
三岁的小郡主还想再问,忽听一个熟悉的带笑嗓音,小姑娘眼睛陡然一亮,立即挣扎着从石凳上跳下,而后朝着向她张着双臂的陆修琰扑过去,异常清脆地唤∶“爹爹!”
陆修琰朗声笑着一把将她抱起,响亮地在小姑娘软软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记,刹时间,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洒满水榭。
秦若蕖眸中柔光闪闪,脸上同样带着欣喜的明媚笑容,好些日不见,她其实也是挺想念他的。
陆修琰逗了女儿一阵子,这才抱着她来到妻子身边,趁着四周没人留意,飞快地在她脸上偷了记香,惹来对方一记娇嗔。
他哈哈一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妻子落了座。
“可总算回来了,你宝贝女儿天天缠着人念叨着‘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半点也不让人空闲。”秦若蕖捏捏女儿的小脸蛋,虽是抱怨的语气,可语气中带着的笑意与宠溺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陆修琰还来不及答话,怀中的小女儿便撒娇地他怀里钻了钻,仰着小脸蛋娇娇地道:“爹爹不在,萱儿可想爹爹了,娘亲也是。”
秦若蕖嗔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脸颊却悄悄泛起了浅浅的粉色。
陆修琰心里暖意流淌,见妻子脸蛋微红的模样着实撩人,忍不住偷偷在她掌心上挠了挠,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爹爹也想你们。”
得了满意的回答,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可着劲地在他怀里撒娇,不停地唤着“爹爹,爹爹”。
秦若蕖没好气地道:“就只记得你爹爹!”
小姑娘咯咯笑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两轮新月,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喜人。
气氛正好间,忽听一阵婴孩的大哭声,陆修琰怔了怔,随即笑着摇头,抱着女儿跟在循声快步而去的妻子身后。
“弟弟醒了就哭,不乖。”乖巧地偎在他怀里的小郡主扑闪扑闪小扇子般的眼睫,软糯糯地告状。
陆修琰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弟弟还小。”
话音刚落,秦若蕖便抱着一个白胖娃娃走了过来,正是夫妻二人那刚满百日便被册为端王世子的长子陆祈铭。
此时正伏在娘亲怀中的小家伙委屈地扁着小嘴,眼睫还带着湿意,只当他看见陆修琰的身影时,小嘴惊讶地微微张开,下一瞬间便转过身去伸开藕节般的小手紧紧搂着秦若蕖的脖颈,撅着屁股直往她怀里钻。
“这小子……”见儿子半边脸埋入妻子怀中,偶尔还偷偷朝自己望过来,只一对上他的视线又连忙移开,陆修琰失笑。
“这是爹爹呀,不认得了?”秦若蕖握着儿子肉肉的小手,逗着他叫爹爹。
无奈小家伙就是不肯开口,只用那双圆溜溜乌漆漆的大眼睛盯着陆修琰,小身子依赖地偎着娘亲。
陆修琰也不在意,伸手在他的肉脸蛋上捏了捏,笑道:“不过半月不见,倒是连爹爹都认不得了?”
小世子咂巴咂巴粉嫩的小嘴,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一会,而后将脸埋入娘亲的颈窝。
秦若蕖轻拍拍他肉肉的小屁股,柔声冲夫君道:“刚醒来,还是迷迷糊糊的,前些日子萱儿给他看你的画像,教他喊爹爹,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逗趣得紧。”
夫妻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抱着孩子回了屋。
进了屋,两人又与一双儿女逗乐小半个时辰,到底是血脉至亲,很快地,小世子对爹爹的陌生感便消除了,小小的身子被陆修琰抱在怀中,不时“咿呀咿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小郡主调皮地攀着陆修琰的背,小家伙还冲着她“呀呀”直叫,伸着小胖手去拨姐姐的手,仿佛怕她把爹爹抢了去一般,逗得陆修琰哈哈大笑,忍不住在两个宝贝疙瘩脸蛋上各亲了一口。
秦若蕖笑看着他们父子三人闹,却并不阻止,偶尔温柔地为儿女拭拭脸上的薄汗,又或是擦擦小手。诺大的屋里,稚子的软语与男子的清朗笑声久久不绝。
又隔得小半个时辰,自有奶嬷嬷们前来将小姐弟俩抱了下去,将空间留给夫妻俩。
陆修琰呷了口茶,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妻子温柔的眼神,心中一暖,伸出手去将她抱坐在腿上,大掌搂着她的纤腰,先轻轻亲了亲她的眉梢眼角,而后深深吻上那嫣红的唇瓣。好一会,他才气息不稳地抵着她的额头,望入那泛着水雾的明眸,嗓音低沉,蕴着浓浓的情意:“我不在府中,那两个调皮鬼没少闹你吧?王妃辛苦了!”
秦若蕖双颊酡红,眼光迷醉,软绵绵地靠着他的胸膛,少顷,才柔柔地道:“不苦,都有丫头婆子们呢……”
两人耳鬓厮磨好一阵子,陆修琰略迟疑片刻,终是缓缓地道:“……长乐侯回京了。”
不管过程如何凶险,也不管曾付出了多少代价,长乐侯最终还是平安地归来了。
陆修琰自然知道长乐侯这几年过得相当不易,好几回九死一生,若非他手段了得,只怕如今归来的只会是他的尸体。而他更清楚,长乐侯这几年如活在刀尖上的日子,离不开妻子暗中的手段。
凭心而论,他不认为长乐侯有什么了不得之错,他只是顺手推了一门自己不喜欢的亲事,而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他根本不清楚,也想不到。况且,于朝廷而言,长乐侯乃难得之栋梁,皇兄,甚至日后太子登基也需要这样的能臣辅佐。
秦若蕖愣了愣,在他怀中抬眸,见对方一脸不安地望着自己,菱唇轻抿。少刻,一丝释然的笑意浮于唇畔。
“如此一来,长乐侯夫人也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其实若非他突然提及,她已经记不起长乐侯此人,更加忘了当年曾使人暗中给远离京城的长乐侯下绊子一事。曾经的恩怨纷争早已被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子所抹去,如今的她,只想过些相夫教子的寻常日子。
陆修琰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满脸坦然,丝毫瞧不出有半分不妥。略思忖一回,先是凑过去含着她的唇瓣亲了一会,额头抵着她的,柔声道:“那你呢?”
秦若蕖知道他的意思,迎着他的视线认认真真地道:“我有你们就够了。”
陆修琰轻笑出声,眸中柔情流淌,在她脸颊响亮地香了一记:“那咱们再给萱儿添一个弟弟或妹妹吧?”
秦若蕖轻捶他的肩,只却没有反对。
自当年被免了职务后,直至今时今日,陆修琰仍旧是“闲人”一个。期间太子也好,朝臣也罢,均曾向宣和帝请旨恢复端王职务,可宣和帝却始终没有应允,只该给端王府的一切待遇用度倒不曾缺过,对端王的一双儿女也是多有宠爱。如此一来,倒让朝臣有些摸不着他的态度。
陆修琰本人瞧来倒是不大在意,每日在家中陪伴妻儿,间或与友人相约出外,日子过得倒也自在逍遥。
夫君能日日陪伴身边,秦若蕖自是欢喜,可她更清楚,她的夫君并非胸无大志碌碌无为的男儿,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如今的被冷落,总是当年的自己连累了他。尤其是当她看着他左手的断指时,心口总是抑制不住一阵阵抽痛。
全都是因为自己……
“哎呦!”忽觉唇上一痛,她轻呼出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陆修琰轻笑,大掌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薄唇凑到她耳畔,湿热的气息很快便染红了那白净小巧的耳:“你不专心……”
话音刚落,也不待她多说,径自扯落纱帐,掩住满床的□□。
只是秦若蕖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在得到长乐侯回京消息的次日便遇到对方。
这一日是她进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忆及前些日宫里传出话来,说是皇后娘娘想念小郡主,她特意将女儿带上,母女二人在陆修琰的护送下向皇宫方向而去。
到了宫门前,奶嬷嬷抱着小郡主下了轿辇,而她则是被陆修琰体贴地搀扶下来。左手被包在那厚实的大掌中时,她抬眸嗔了一眼借机在她手上轻捏一记的夫君,忽听身侧有男子的见礼问安之声。
她侧头一望,笑容微敛。
长乐侯……
许是经历了数年朝不保夕的日子之故,他整个人瞧来比当年离京前更添了几分沉稳气度,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再加上眉间那条长至渗入发间的疤痕,更显冷硬。
“端王妃。”身边的夫君与对方说了些什么她也没留意,却见长乐侯恭恭敬敬地朝着她行礼。她只怔了须臾,随即得体地回了句,“侯爷有礼了。”
长乐侯并不多话,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拱手告辞了。
秦若蕖瞥了一眼他离开的背景,眼帘微垂。
“……阿蕖。”陆修琰有些许担心地轻唤。
“去吧,我也要往凤坤宫去了,皇嫂想必要等急了。”秦若蕖冲他扬了个浅浅的笑容,柔声道。
陆修琰定定地盯着她的脸庞片刻,拍拍她的手背:“那我先到皇兄处去,过阵子便来凤坤宫接你们。”
“好。”
一直感觉离身后的夫妻俩好一段距离,长乐侯才缓缓地止了步。他微微侧身深深地望了一眼渐渐化作一个黑点的女子身影,良久,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的眼神平和,想来,因自己无心之失而带来的罪孽算是了了吧?
“侯爷,该回府了,夫人还在府中等着您呢!”身边的侍从久不见他动身,轻声提醒。
是了,他的妻还在家中等着他的归来呢!眸光陡然一亮,他紧抿着唇,大步流星往宫外方向而去……
刚进得凤坤宫,秦若蕖尚未来得及向皇后行礼问安,早就得到禀报的皇后却已吩咐宫女将软绵绵地趴在奶嬷嬷怀中的小郡主抱了上来,搂过她欢喜得直叫“心肝儿肉”。
小丫头一大早便被叫起,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一路上也是半睡半醒,突然落到一个有些许陌生的怀抱,伸着小手揉了揉眼睛,微张着小嘴呆呆地望着冲她笑得温柔慈爱的纪皇后。
“傻丫头,不认得皇伯母了?”纪皇后爱极,亲了亲那软绵粉嫩的小脸蛋,柔声笑着问。
小郡主眨巴眨巴小扇子般的眼睫,扭过头来望望含笑站于一旁的娘亲,见娘亲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小丫头当即乖巧地唤:“皇伯母!”
“哎!”纪皇后喜不自胜地在她脸蛋上连连亲了好几口,又逗着问她诸如‘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呀’之类的话,看着小小的姑娘掰着胖指头脆生生软糯糯地数着平日所做的每一件事,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弟弟弄脏了衣裳,我给他取了干净的……”小丫头嘴里含着纪皇后送进来的甜点,含含糊糊地道。
“萱儿真乖,是个好姐姐!”纪皇后毫不吝啬地夸奖。
话音刚落,便见小丫头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