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轻咬了咬唇瓣。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他对着自己总是没几句话,初时她会以为他这是对自己的信任,什么都不会逆自己的意,可时间久了却发觉并不是的。至少,当年他待卫清筠便不会如此。
越想心里便越气,越想便越觉委屈,她做了那么多还不是因为爱他,放弃了侯夫人的荣耀,舍弃了周家小姐的骄傲,一再让姑母、让爹娘失望,到头来却仍抹不去一个死人在他心里的痕迹。
她忿忿地一拂衣袖,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秦季勋只淡淡地扫了她离去的背影一眼,重又埋首书册当中。
一直静静地远站一边的浣春偷偷望了他一眼,眼中情意流转,也只有如今这样的时刻,她才敢放纵自己。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她敛敛心神,躬身退了出去。
周氏却只是出了书房门便止了脚步,静静地等了片刻不见盼着的人追上来,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多年夫妻,他从不肯放下身段哄一哄自己。明知道她是绝不会真正生他的气的……
“夫人……”浣春心里有几分扭曲的痛快之感,抓得再紧又如何,便是将府里的女子全部赶走,四老爷一样不会爱她!
“你在里头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周氏冷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让她心中一凛,再不敢胡思乱想。
周氏却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暗含警告地道:“千万不要生出不必要的心思,否则,浣平的下场……”
“奴婢对夫人忠心不二,夫人明鉴!”浣春吓得‘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表起忠心。
周氏冷哼一声:“一个奴婢,量你也没那个胆!起来吧!”
“……是,谢夫人。”浣春低着头掩饰眼中恨意,宽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
***
“一大早,吴世奇便到了秦府,看来江建业已经开始怀疑秦伯宗了。自当年秦伯宗借周家的势谋了如今官职,多年来一直不上不下,心里难免有些急,只他空有一腔雄心,却无胆量,故而在江建业利诱时既不敢拒绝,也不敢真正追随,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还偷偷记录每一笔交易。”灯火通明的屋内,风尘仆仆的男子一五一十地将所探之事回禀。
男子约比长英年长几岁,眉目间与他亦甚是相似,只是比他多了几分沉稳气度,端的是不苟言笑,严肃坚毅。
此人正是长英同胞兄长长义。
陆修琰点点头:“江建业既然同样怀疑他手上有这么一本账册,看来咱们得抓紧时间,万不能让对方截足先登了。”
“属下亦是这般想,故而打算今夜便探一探秦府,将那账册偷到手。”长义沉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与你一同前去!”女子独特的嗓音突然响起,长义当即握紧长剑护在陆修琰身前,眼神凌厉地盯着来人。
“长义,无妨。”陆修琰定定地望着推门而入的女子,一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他便清楚来人不再是白日那个在他身边叽叽咕咕没完没了的四姑娘。
“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伤势并不轻,还是好生将养些日子为好,账册之事,本王自有安排。”
“我既应了你会帮忙,那便一定会做到,王爷好意我心领了,闲话莫说,你若不放心,大可派人与我一同前去便是。”‘秦若蕖’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坚持道。
见她说话如此不客气,长义不悦地皱起了眉,本欲喝斥,却被站在身边的弟弟长英轻拉了拉袖口,他不解地侧头,便见长英对着他做了个‘不可’的口型。
虽不知此女是何人,与王爷又是何关系,但亲弟既如此暗示,他唯有将那满心的不悦压下去。
对她的固执,陆修琰颇有几分恼怒,故而亦冷冷地道:“蕖姑娘既然坚持,本王自然不会阻止,长义,今晚你便与她一同前往秦府。”
言毕低下头,随手拿过案宗翻开,摆明一副送客的模样。
‘秦若蕖’并不在意,转身便迈出了门,倒是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青玉朝他曲膝行了个礼。
“那姑娘是何人,竟敢对王爷如此无礼!”寻了个无人的时机,长义终忍不住皱眉问。
长英自不会瞒他,一五一十地将秦若蕖的身份,以及与陆修琰相识始末细细道来。
“你是说她便是当年王爷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那名小姑娘?”长义脸色有几分古怪。
“是的,我问过了王爷,王爷亦不否认。”长英颔首。片刻,又问,“大哥,当年不是你跟着王爷去的么?那几户人家当真是被平王乱兵所杀?”
长义一脸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久到长英以为他不会回答,方听他道:“当年是我亲自去确认他们死因,的的确确全数死于兵器之下。只是,有一人情况却有些不同……”
“何人?”长英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