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京城动荡,导致各家豪门大门紧闭,不经允许不许任何人出去。根据以往的例子,很多公侯之家惶惶犹如丧家之犬。
近些年来,蓝玉作为后起之秀,名声如日中天,大有已然是洪武朝后期武勋第一人的架势,谁家不去巴结?
至此很多和蓝府来往亲密的国公侯爷悔不当初,早该学学魏国公家,于蓝家丧礼时也随便派个子弟前往,送上一点点的银子,及时划清界限那该多好?起码圣上询问时也好有个说法。
厚颜无耻徐小人,抠门故作大丈夫!这一句看似贬低戏谑的玩笑话,如今看来,又是何等的先见之明。
而随着整个蓝府被抄了家,账房里的礼单不问可知落入谁人手中,那当日很多送上大笔金银财宝的豪门,心已经死了一半。
城外沐家别院。
沐家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盖因沐英已经病故,沐春远在云南,沐晟年纪轻轻不是家主,与上一辈没什么过多来往,最重要的是沐家和李家一样,有名无权,这一代依然备受朱元璋信任。
花厅里,一身素雅长裙的沐凝雪一边陪着母亲闲话,一边在肚兜上绣着鲤鱼戏水的花样。和徐青莲一样,弟弟沐昂自小身上穿的用的,大多是出自亲姐之手。
此时沐昂黑着脸跑进屋来,嚷道:“娘,我不要那个新来的先生了,今日他骂我不用功读书,还罚我站着。”
沐夫人笑道:“奇了,当日先生刚来时,你不是还夸他好来着?闹得娘不待见人家,还骂了几句那徐灏,怎么把这样的人推荐进家。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他们了。”
沐昂虽顽劣但不蠢,一听就知进谗言没戏了,当下伸手抓了几块糕点,一溜烟的跑出去玩了。
沐夫人笑着摇头目送儿子溜走,很快笑容渐渐淡下去,叹道:“也不知这一次又要牵连多少人家,最心痛的就是你常姑姑,家族惨遭大祸,白发人送黑发人,今后可怎么过啊!”
沐凝雪停下手上的动作,安慰道:“娘,如咱们此种钟鼎之家,安享人世间的富贵,也会面临着人世间的最大惨事,不修私德不守着本分,贪婪好色都会早晚惹出事来,最紧要的是要懂得进退,可是您看看这京城,又有几家懂得低头做人,不眷恋权势?
所谓过犹不及,我早就说过蓝家太招摇,绝非好事。常姑姑一味顺着丈夫,纵容家里人,而她自己只知积攒金银财宝,做太太的都如此,那蓝家私下里真不知造了多少孽,如今虽然令人叹息,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沐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和她说过多少次,蓝家太招摇,太招摇,她就是不听。大前年她亲家一家子被判了胡党处死,明明是圣上不满蓝家的做派,故意杀鸡给猴看,他们夫妻俩怎么就不当一回事呢?还说死有余辜此等令人心寒的话。早该辞了那什么太子太傅,在家安心享福多好?”
沐凝雪轻轻说道:“如今也顾不上常姑姑夫妇了,我拜托二哥留意蓝家的动静,只希望能找机会救出几位姐妹。娘,这几日我就进宫走一趟,就算把头磕破了,也得求圣上给个恩典。”
“嗯。”沐夫人毅然道:“不管花上多少钱,都得把几个侄女给救出来。”
娘俩正商议呢,沐晟风尘仆仆的进来,惨然道:“娘,小妹,蓝家女眷都已经悬梁自尽了。”
沐夫人眼一黑险些晕过去,沐凝雪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愤怒的道:“二哥昨晚不是说有徐灏守着她们吗?他怎么能这样懈怠?”
沐晟苦笑道:“这倒是你错怪徐灏了,圣上已经下旨三族之内一体处死,年轻女人全都送往教司坊为奴为婢,遇赦不赦!徐灏等侍卫已是担了天大风险,坐视不想受辱的女眷夜里自尽,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总比受尽侮辱来的强。”
沐凝雪怒道:“那又怎么样?受了辱就不能活着了吗?难道女儿家就非得为了所谓的清名而自寻短见?活着就有希望,即使苟延残喘也能终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徐灏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沐晟没听出妹妹话里话外只一味的埋怨徐灏,苦笑道:“你也不用怪罪他了,那小子向来胆大妄为,因教司坊的女官眼见人死了大骂侍卫,他气愤不过上前连续砍伤两人。现如今整个朝廷都乱套了,没人顾得上区区一个侍卫,他被送到刑部大牢里呆着了,估计没有十天半月别想出来。”
沐凝雪顿时惊呆了,心疼于昔日姐妹命丧黄泉,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她流着眼泪沉默了好半响,一跺脚,气道:“这人怎么就那么冲动?真真蠢不可及,最好永远呆在牢里,永远也别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监牢里就像下饺子一样,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报道。
一宿未合眼的徐灏这一看,进来的人之中好多都认识,最眼熟的老相好就是曹大公子了,此刻哭丧着脸两眼血丝密布,长发散乱,脚步踉跄的被狱卒推进隔壁的牢房,身后那位赫然是昨日被带走的侍卫曹春。
虽说曹焜是仇家,可是大家不打不相识,心里早已承认对方是朋友了。
徐灏非常同情他,心里很是难受,勉强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兄弟你好歹振作些,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