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的母妃,在宗室勋贵里头,都传说那只是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但其身份,原该是比紫禁城中的公主更尊贵。
只可惜这一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极巧的是,城哥儿的母亲,便也是那极少数人之一。
所以城哥儿才刚学会爬的时候,就随着母亲,轻车简从来到苏州小住。
在那儿,城哥儿第一次见着连翻身都还不会的小九儿。
——那是城哥儿一生之中,遇上的最可爱小九儿,不是也许,没有之一。
胖鼓鼓的小孩儿,比城哥儿之前在飞仙岛上见着的刚出生小堂弟长开了不少,小手儿一指一个肉窝窝,关节不只看不见,更是几乎摸不着,胳膊腿儿也和城哥儿前不久才认识的藕节儿似的,略弯起来就是一道j□j儿,摸上去又比藕节儿还嫩滑几分。
城哥儿这时候还是个爱吃甜食的小馋嘴儿,他之前看到去了皮后粉粉嫩嫩的藕节儿,就很想咬一口看看。可惜他虽然刚刚脱离了无齿的行列,但也不过长出几点小米粒,咬藕节是别想的——但藕粉糊糊的滋味也十分香甜,引得城哥儿越发对没能咬成的藕节念念不忘。
可惜此后足足十七八天,荷花看过不少,却始终没机会真咬一口。
现在凭空冒出来个藕节儿似的胖娃娃……
城哥儿日后一双凤眼此时还没怎么显出狭长模样,倒有几分杏眼的样子,又不比日后一人扛一族是不威严也必须威严的艰难,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十分可爱,他四下里一转,母亲和刚刚认识的姑姑坐在一边说话,丫头婆子们都被赶得远远的,此处这个围起来的榻上,居然就只得他和藕节娃娃!
——我就咬一口尝尝味道!小小一口就好!绝对不会真把姑姑家的小娃儿吃掉的!
城哥儿吸了两下口水,脑袋瓜子又机警地四处看了看,瞅准一个没人关注的空隙,果断低头张嘴……
藕节娃娃蓦地将粉嫩嫩红嘟嘟的小嘴裂成血盆大口,一阵比雷声更加震耳欲聋的哭声,顿时将城哥儿惊呆得歪着摔在边上!
虽然是真的在说话却不是真的没留心到城哥儿动静的两个母亲相视无良笑,小九儿母亲还笑着对城哥儿母亲道:“可见城哥儿和小九有缘,小九平时可懒怠这般开声!”
城哥儿母亲也笑:“城哥儿平日也难得与谁亲近,先时三房十七弟也才得了个娃娃,这孩子一见人家就嫌弃得不行,不说想偷亲却拿牙磕到人家,连伸手摸摸都不肯呢!显见是小九儿可爱,又天生的兄弟缘分!”
小九儿母亲点头:“日后不论如何,总还要他们兄弟扶持着过,何况我与大哥一母同胞,论来他们也是该最亲近的。”又笑:“十七也当爹啦?我总记得他还是个偷看着女孩儿蹲着方便,倒以为人家是残疾的傻小子!”
三房十七爷此事绝对是一辈子的黑历史,城哥儿母亲闻言也是笑,偏没哪个想起来要去将城哥儿从小九儿身上扶开。
小九儿嚎了半天,城哥儿也在他边上歪了半天,看两个当娘的真没理会他们的意思,他自己的胳膊也不瘦,就是夏末秋初的时节,衣裳穿得薄,也很难捂得住耳朵——偏小九儿耐性好极了,没人理会他居然能一直一直嚎。
城哥儿憋了憋嘴,十分无奈地开始自救。
胳膊肘一撑,想从小九儿身上起开,却不想榻上又软,他小半边身子压着的小九儿的腿又忽然用力蹬了一下,城哥儿便没能如愿坐起身,反而咕噜噜滚了两三圈,直到撞上榻边的围栏才停下。
天虽还热着,榻上围栏上却都裹了一层厚厚软软的东西,城哥儿倒也没真撞疼哪儿,就是滚得有点头晕,他又天生早懂得要面子,晕乎乎坐起来,听得两位母亲犹在笑,再一转头,小九儿居然也不嚎了,只啊啊呜呜着,胳膊腿儿一挣一蹬的——别看他方才嚎得大声,此时眼角一滴泪花也无,倒是笑得挺欢!
城哥儿只觉得自己给看了笑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因两个大人在围栏外,他也无可奈何,少不得格外拿眼前的藕节儿娃娃出气——绝对不是被那挥舞着的四根藕节逗得越发馋了——只见他两只前爪迅速落地,胖屁股一翘,四肢飞快舞动,扎眼就爬回犹自笑得欢的小九儿边上,然后低下头,冲着那挥舞的最欢实的一截儿胖胳膊,又是一口咬下去……
这一回,城哥儿咬得比原先可用力多了!
但小九儿也怪,方才还因为同样的事情嚎得比打雷还恐怖,现在却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城哥儿越发恼,咬得就越发用力,恨起来还抿紧了牙关磨了好几下,但小九儿不只不哭,笑声还越发大了,两条胖腿儿还使劲蹬着……
如此玩闹了好一会,两只小胖团子滚在一起睡着了。
两个母亲也停下了笑声,相携而笑。
她们相信这对表兄弟,一定能向扶持着,实现叶家百年夙愿。
——不拘以哪种方式。
——但她们只怕想不到,最终居然是以那样的方式实现叶家夙愿。
——就如城哥儿,此时也一定想不到,他和小九儿一生孽缘之中,他唯一一次胜利记录,也只在于此。
——并且此次难得的全胜,还仿佛开启了小九儿某种他越生气、越敲打他,他就闹腾得越欢实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