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楼夜渊拿出了比两辈子还要多的耐心,守着她吃饭睡觉,背书采药,陪着她后山疯跑,树上掏鸟。
尽管都是些孩子才会干的幼稚事儿,但他了解了她的内心,感受到了她的孤独,明白了她的委屈,随着她每日的喜怒哀乐起起落落,仿佛也给他的生命带来了别样的色彩,让他更深刻更全面的了解了苏陌凉的前世今生。
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云浅沫十岁那年,夜南天的到来终究还是打破了这份宁静。
从此,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师兄,他看着他们一起弹琴练剑,一起读书受训,一起吐槽师尊,一起畅想未来,一起谈笑风生。
出双入对的身影那么和谐,又那么扎眼,楼夜渊渐渐的发现,云浅沫的笑容多了,性格也变得开朗,就连说话的语气,生气的表情也越来越生动灵巧。
他才不得不承认,一个真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师兄,才是能给她带来快乐和温暖的人,而他不过是沉溺在幻影里,毫无作用的旁观者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比夜南天早一步察觉小女孩的心事。
他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云浅沫不再喜欢满山坡疯跑,而是常常一个人躲在树上,静静的眺望远方。
她看着远方入神,他看着她入神,虽然她大多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但他还是从她眼里看出了对仙岩峰外的渴望。
那是一种埋藏在心底多年,渐渐生根发芽的渴望。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来就要住在仙岩峰哪里都去不了,更不知道师尊为什么总是耳提面命的告诫她不要显露于人前,好似她的存在是个讳莫如深的诅咒。
所以她不敢跟师尊提,师尊会骂她,她也不好跟师兄说,师兄会劝她,她只有躲在树上,默默的消化这种罪恶却偏偏越发浓烈的欲望。
楼夜渊比谁都懂得,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自由,在她这里却是个连问都不能问的奢望。
许是想得太过入神,云浅沫一时不察身后的树枝有了断裂的痕迹,只听卡擦一声,她一个仰倒从上边摔了下来。
楼夜渊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全然忘记眼前一切是幻影的事实,竟眼睁睁的看着云浅沫整个身子贯穿他的手臂,跌落到了地上。
她白皙娇嫩的手臂和膝盖擦破了好大一个血口子,瘫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而楼夜渊就站在她的面前,什么也做不了。
幸好夜南天及时赶到,替她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利落的将她背到背上,楼夜渊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一刻,他才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悲哀,什么叫毫无意义的陪伴。
她从不认识他,从不了解他,从不因他的陪伴而快乐,从不因他的守护而幸福,甚至从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只是个感动了自己的傻子,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陌生人罢了。
如今揭开这血淋淋的现实,楼夜渊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直视那一双和谐美满,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得不背过身去,强行遏制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然而,下一秒,他强忍住的泪水终是因云浅沫远远传来的声音,奔流而下――
“让你一个人乱跑,你说我要不在,你可怎么办!”
“我哪有乱跑,你这不是来了嘛!况且,从小到大我一直感觉有人在暗处陪着我,护着我,所以我不会有事儿的。”
“哦?是师尊吗?”
“怎么可能,师尊看着我就烦,巴不得我不要去他眼前碍眼呢。”
“哈哈,这仙岩峰上只有我们三人,除了师尊,那不就只有我了吗!”
“也是,那师兄可要一直这么陪着我护着我,永远不许离开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