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说,林涯是做买卖的好手,闲时就喜欢垂钓打发时间,也有一两次被撺掇着去看了戏听了曲,但都是不到片刻,林涯便退了场,直道无聊得紧。
除了林涯确实对戏曲没兴趣之外,林湖还补弃了另一个缘由,也是林涯为什么会不可能与姚君、逍遥子相交的重点:
“哥哥年到二十未娶,是有缘由的。”
确实应当有缘由。
林涯是林家唯一的独苗苗了,年过及冠便可娶妻生子,为林家开枝散叶,可他却迟迟未娶。
外人不知,林湖与林全却再清楚不过。
好像是在林涯十七岁那年,那是一个百花怒放的春日,林涯带着林湖去踏青,只带了林全与林湖身边的一个丫寰。
踏青中,林涯救了一个不小心摔下山坡崴了脚的俊俏少年。
这个少年叫——逍遥子!
那时的逍遥子与姚君在五子湖上已初露锋芒,很得五子戏班的班主方永年器重。
阴十七不明白:“你哥哥即是在三年前便识得逍遥子,那么怎么可能绝不相交呢?”
林湖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来:“因为哥哥……喜欢逍遥子!”
所以,当听到林涯说他要去参加今年的花月盛会,并为林家带回一个林家主母回来时,无论是林湖、林全,还是林府管家徐一里,皆高兴得齐进了林家祖祠,三叩九拜地感激林家祖宗有灵!
听起来,徐一里、林全与林涯、林湖两兄妹的关系已早早跨过主仆的限定。
林湖也承认,在她与林涯心里,确实早将徐一里、林全当成最亲最近的家人。
只是让阴十七没有想到的是,林涯居然会喜欢逍遥子,竟是个断袖男,起先不怎么会相信,她还再问了林湖,也许林涯只是与逍遥子的交情更深更好而已?
然而林湖却说,她也希望如此,可事实胜于雄辨,哪里容得她自欺欺人?
再观林全的脸色,阴十七终于明白林湖所言竟是比真金还要真的事实。
怪不得林湖在莲花客栈的时候不说,后来官差上门问了几回林涯生前情况,她也没披露这一点,原来却是这样的难以启齿。
毕竟是揭北县的大户人家,一旦说出去,林涯便是死,也让林府丢尽脸面,自此成为揭北县诸多长舌闲时叨磕的笑话。
林湖不忍林涯死后还被人指着尸骨骂,她求阴十七替她保密,替她林家仅存的一点威望保密。
失了林涯,仅余孤女林湖的林家,已形同昨日黄花。
林湖也不瞒阴十七,她说徐一里与各大掌柜叔叔伯伯已在为她选婿,想尽快招个可靠温良的男子入赘林家。
阴十七说,这好,不错。
林湖却没什么待嫁女儿的娇羞,想来她这个处境,换作谁,谁也无法生出半点欢喜来。
徐一里回林府之前,阴十七等着的同时,脑子里所有关于案子的纹络也在一条一条地收齐归正,企图理出一个最准备的头绪来。
只要有了头绪,便有了方向,查起来也就避免了可能查错带歪的可能,可以避免浪费诸多时间。
毕竟三日很快便过,她可不想再听到有第四个人服下鹤顶红死亡的消息。
身处林府,阴十七自然而然最先想到第三名死者——林涯。
林涯既然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了逍遥子三年,又因着逍遥子是正常男子拒绝他,继而对梨园戏子生出愤愤来,自此对梨园不屑一顾。
为此,林涯也对女子生不出兴致来,一直拖着,未有娶亲的念头。
那么在入住莲花客栈前,林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涯可以因着逍遥子一人的干系,而排斥整个梨园,连姚君这样红火的人物也不得他待见。
他可以避开逍遥子及所有与逍遥子有关的人事物,那么为什么会在姚君、逍遥子接连死后,突然就想开了,那样轻易地说,他要入住莲花客栈,他要娶个妻子回林府呢?
那让林涯突然改变,几近直线,毫无弯曲缓冲的直接改变,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情大概丝毫不亚于林涯竟是个断袖令人震憾,为之色变。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就像去年的八月初十那夜一样,没有人跟着林涯坚持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林涯到最后到底有没有夜钓,因为在最后的一程,没有人陪着林涯。
所以那一夜后半段发生的好与坏,除了林涯知道,也就那夜的五子湖知道了。
然林涯死了,五子湖本身就是一汪死物。
谁都无法证实什么,谁也都无法说得清什么。
林湖无法,林全无法,阴十七也相同的没有法子。
去年的那一夜,倘若找不到半丁点关于当时状况的人事物,那么那一夜注定将成为一个谜,一个因着林涯的死而成为永久蒙尘的黑洞。
阴十七有预感,只要找出这个谜的谜底,那么一切真相将随之浮出水面。
可是这个谜底要怎么样才能揭开,这无疑是一个令她头疼的难题。
事过一年,当夜即便还有其他什么人曾在五子湖看到过林涯,这会大概也皆记不得了。
何况那一夜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街上行人一定稀少,甚至没人。
毕竟能有几个像林涯一般,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下雨了,要避。
这样的道理就像人饿了,就得填饱肚子一样自然。
林涯是个异类,他可以为了一个早早制定的方向而不畏风雨,甚至觉得这是另一种难得的体验。
姚君、逍遥子那夜也在五子湖垂钓,在那样的情况下,两人是否也与林涯一样执意而为?
姚诺说,那夜姚君突然就归了家,身后还跟着逍遥子。
那么姚君与逍遥子在回叶子巷的家之前,两人一定遭遇到或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令两人慌慌张张归了家。
而在两人归家之前,姚君与逍遥子是否有见到过林涯?
倘若见过,那必是三人同时发生过或遭遇到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