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微风吹着大堂的门帘不住的晃动着,门帘上绣着的芙蓉花也跟着不停的摇曳,似乎活了一般,那花蕊都在微微的颤动,不时的闪过一丝金光。
门帘一晃,就好像有人进来了,可是等及抬头看时,却只见着那芙蓉花在颤动,人影却是全无。
盛夫人端坐在桌子旁边,垂下眼帘,心里不住的在轮着,究竟自己娘家有哪些人是缺心眼的,自己说过不必来喝这发嫁酒,可偏偏还是要赶着过来让自己堵心。
或许是那三表妹?她从小就跟自己不对盘,总想要压她一头,或许……是几个堂姐堂妹?盛夫人知道,小堂妹那时候也看上了盛思文,自己成亲的时候她都没来送添妆礼,只推说生病了,还不是嫉妒自己?
算过来算过去,好像也算出了一堆人来,盛夫人心里头的火气熊熊的起来了,好哇,自己且记下这笔账,总有清算的时候。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门帘被掀了起来,一群人影影绰绰出现在大堂门口。
“盛大人,盛夫人,恭喜恭喜啊。”走进来的夫人们,个个红光满脸,笑得如沐春风,朝着主座上的两人连声道贺:“贵府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啊,才嫁了长女又嫁次女。”
盛夫人脸上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怒火,极力维持着平静,嘴角扯了下:“承蒙大家深情厚意,如何敢惊动各位贵客。”
高高云髻,闪闪簪环,央央华裳,笑得格外甜蜜,那些走进大堂的夫人们,根本不是她的娘家人,而是京城里一些高官的夫人们,盛夫人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冲她们发火,只能摆出一副柔和脸孔来。
“哪里哪里,盛府办喜事,我们怎么能不来呢?我早就跟李夫人说过了,要来你们家送添妆礼,只是事情太多,一时半刻没有忙得过来,拖到了今日。”走在最前边的一位夫人笑眯眯的望向盛思文:“盛大人,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样的大好事情,怎么能不告知我们呢?我们听闻盛家与褚家又缔结了姻缘,原本以为你们会下帖子来说呢,结果到昨日都不送帖子,还是我府里那管事婆子昨儿出去买东西,在外边得了信儿,方才晓得日子,还算好,没有错过哪!”
说话的这位夫人,是兵部尚书秦大人的夫人,六部本来就关系密切,两府来往也颇多,上次秦家娶儿媳妇,盛思文重重的送了一笔礼,今日秦夫人便是来回礼的。
“新娘可装扮好了?我们赶紧去添妆罢。”秦夫人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我也有一阵子没见着明玉了,今日是她大喜之日,想来更是妩媚了。”
盛夫人只觉得自己的椅子下头安着针,一根根的扎进肉里头,生疼生疼,她实在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只能朝盛思文瞪了一眼,盛思文会错了意思,顺着秦夫人的话说了下去:“秦夫人实在客气,怎么能当得如此厚礼?”旋即朝一个婆子点了下头:“还不快些带了贵客们去二小姐院子。”
——去二小姐院子?盛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差不多要嚷了出来,盛思文是什么意思?她分明是要他说些客气话来阻拦一二的,怎么倒要下人将她们带过去了?
可她再想开口已经晚了,大堂里的宾客们都跟着那婆子朝外边走了去,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那是裙裾拖曳,碰撞到一处的响动,夫人们的披帛从胳膊上垂着,飘拂在身子两侧,各色各样,流光溢彩,几乎耀花了人的眼睛。
“盛思文!”等着大堂的门帘放了下来,盛夫人的脸色一变,伸手捉住了盛思文的衣袖:“你是什么意思?”
“客人来了,还能阻拦着她们不成?”盛思文显得很无辜:“谁家成亲,不都是去新嫁娘屋子里去的?难道还能将她们留到大堂里坐到中午用饭?”
“哼,你别做出这副样子出来!你老实跟我说,究竟是谁将这日子泄露出去的?不是说好是悄悄儿的成了亲,等游街的时候她们发现了也就迟了?如何今日来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你心疼这个生在外头的女儿,故意将这事情漏了出去,想要让她多得些添妆礼?”
添妆礼,乃是长辈和闺中密友在出阁的时候送给新娘的东西,这些都算做她的嫁妆,由她带走,当然,这人情可得要盛思文与盛夫人来还,以后旁人家有嫁娶之事,自然要比着礼物的厚薄送回去。
盛夫人又何尝想让盛芳华得那添妆礼?她没有将办喜事的日子透露出去,也就是这个原因,她怎么会让那个女人生的女儿得这么多好东西?千盘算万盘算,没有想到的是,盛思文的同僚及下属的夫人们今日忽然来了一大群,简直是让盛夫人有些措手不及,她恶狠狠的盯住了盛思文,脸上变色:“我冤枉了你不成?这些人的夫君都是跟你有关系的,还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盛思文只觉冤枉,天地良心,他可是半个字都没提过,鬼知道怎么今日就来了这么多送添妆礼的人!
“夫人,我真没说……”他觉得自己有些词穷,来道喜的夫人们,都是六部官吏的妻子,还有些人的夫君,都是想巴结着吏部指望得到提升的,他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