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阜城门飘扬了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帜那是面怒字旗。
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从沙地传来马背上坐了一个人红盔红甲、像是烧起了一团火他的马儿却是黑的黑得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
唢呐息了鼓声止了敌方单枪匹马兵临城下距离北京城门仅仅十里正统军上下自是如临大敌。情势前所未见那厢勤王军四王会集也在帅帐里紧急备战。只听德王爷微微喘息:这厮当真猖狂!一个人便要挑倒咱们百万大军?大哥你去和伍定远说一声我要遣我骠骑营第一勇士出阵便算伤不到他至少也要挫他一点锐气!
庆王爷怒道:不必陪他玩!这厮既然单枪匹马而来咱们何必和他客气?转身喊叫:来人调出两万兵马分四路包抄务必生擒此人。手下接令而去传出大批兵卒正要出阵巩志、高炯已驾马赶来急喊道:几位王爷把你们的人马撤下去千万别来坏事。
庆王爷大怒道:谁坏事了?本王是要生擒他啊。巩志劝道:庆王爷您若心存此念小心自己反被生擒。德王、临王相顾愕然庆王爷不惊反笑:生擒我?那好啊他想单枪匹马杀进来咱们刚好来个瓮中捉鳖岂不快哉?
双方强弱悬殊之至朝廷这厢百万勤王军坐镇尚有十万正统军帮衬名将如云、猛将如雨岂惧敌方区区一人?正叫骂间却听徽王道:老四听话把你的人撤下去。
庆王心下拂然大声道:二哥你话声未毕却听徽王道:老四拿起你的远筒瞧瞧陆孤瞻。
庆王微微一凛忙望向远方提起远筒一看这才觉陆匪早已远远避让回到了饿鬼人海当中。徽王爷道:陆孤瞻武功如何天下有目共睹你想他为何不替怒王助阵?
众人心下一凛却也猜到了几分内情。自知那厮极为自负不许旁人插手战局。
依此看来此人当有十二万分把握冲撞城下百万军。
这徽王爷虽说兵败霸州其实为人甚是精明否则也不会受正统天子器重总管勤王军四大营。眼看庆王嚅嚅啮啮却也不敢坚持了巩志又道:徽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盼您应允。徽王爷道:巩师爷有话直说不妨。巩志道:我希望四位王爷即刻回城暂避锋头。
临王爷愣住了大声道:什么?为何要咱们闪避?高炯道:王爷您若不想撤入城里便要有战死的准备。庆王爷又惊又怒:放屁!放屁!他他只有一个人啊!
去过潼关的将领都明白这怒王早年出身朝廷效命于征北大都督麾下每逢北疆出征动辄单枪匹马、深入敌营直是个亡命赌徒的作风。中年后他重建怒苍行事风格更加诡谲难测每回大军野战必遣单骑先行纵使吓不退朝廷万军也要重挫敌方锐气最是厉害不过。看他此番亲自上阵一会儿飞骑冲杀突施暴手必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巩志一片好心徽王沈吟半晌毅然道:此事休得再提。我等总管勤王军倘使临阵逃脱了军心必乱岂不反中那厮的奸计?
徽王此言亦有道理毕竟怒王背后尚有千万饿鬼倘使勤王军动摇他定会趁势攻杀以此人作风之辣一会儿攻势必如排山倒海绝非陆孤瞻领军所能望其项背。听得此言其余三王频频称是巩志、高炯却对望一眼咳嗽道:王爷不瞒您说咱们希望您您能交出兵符让我等接管勤王军。徽王大吃一惊其余三名王爷则是勃然大怒:巩志!你欺人太甚!刷刷数声庆王、临王都已挚剑在手高炯也手按刀柄正要抽出兵器却听一人道:都退下。
众人一转头只见人群里行出一员大将正是正统军大都督到了。
万众注目之人姓伍名定远。号曰国之干城今番秦仲海提刀汗马而来也只能仰仗他出面克敌了。临王爷怒道:伍定远!你你也要夺咱们的兵权么?伍定远道:王爷请莫多心。一会儿我出阵会敌倘若不幸战死我正统军上下从此听徽王一人号令。
众参谋大惊道:都督!您怎说这丧气话?伍定远道: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
伍定远有开山裂海之能出阵入阵势若万钧如今却预先嘱咐了后事说话间更将兵符解下正要交出却听徽王爷道:且慢。把手一挥大声道:来人!取酒水来!
左右亲兵送上酒水徽王爷亲奉一碗朗声道:伍定远你乃国之大将岂可轻言生死?本王且以此杯水酒预祝你旗开得胜。听得徽王并无觊觎之心众参谋都愣了伍定远也不多话躬身便道:谢王爷赐酒。接下酒碗喝下一大口双手奉还。徽王也不忌讳残酒便一口喝干了另依着军中习俗将碗砸到了地下为伍定远送行祈福。
正统、勤王两军不睦已久虽不至见面即杀却坐不到一张凳子上。如今国难当头两大脑尽释前嫌只是旁观众人反而更加不安隐隐觉得此战不祥恐有将星殒落。
一片寂静间伍定远已要出阵了。两旁兵卒牵来了战马道:大都督冲阵马已到。
众王凝目去看却不由咦了一声只见这匹战马左眼已瞎老迈消瘦走起路来更是一拐一拐地别说与千里神驹相较看这瘸腿老态怕比骡子还要不如。
怒苍名驹无数本寨有赤兔马、玉狮子虽不知怒王骑乘何等神物总之不在双英三雄之下可伍定远却只骑了一匹龙钟老马三赢五驽没打便输了八分。德王爷二话不说当即翻身下马道:伍都督你骑我这匹马吧。
德王爷是本朝伯乐总管骠骑三千营座骑更是万中选一号曰虎影。此马不知何故极为害怕自己的影子平日只能遮其双目否则一旦觉影藏蹄下便要足狂奔直至摆脱身影为止时人见其畏影如虎便戏称其为虎影。竞无双足与赤兔马争先。
德王爷钟爱虎影此刻却大方相借正等众人感恩致谢哪知高炯、岑焱等人却是相顾无言好似不在眼下。德王爷恼道:乡下人!你们晓不晓得我这马是何等来历?
岑焱咳道:大名鼎鼎的『虎影』天下谁人不识?王爷您这马太珍贵了您还是骑着打打猎、春郊游多好啊?德王爷心下大怒没想自己慷慨借马却得回了冷嘲热讽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巩志道:大家噤声。
哒哒、哒哒蹄声渐渐逼近距离城下只在五里突然之间四下啡啡马鸣帅阵里百来匹马儿惶惶不安都想脱缰奔逃兵卒们拼命鞭打却还管不住转看那虎影虽已遮住双眼却也是飕飕抖前蹄不稳似欲跪下。
德王爷熟知马性却是生平次见识这等怪事忙道:怎么回事?巩志道:异兽将临。众王愣住了:什么意思?高炯提起了远筒道:王爷自己看吧。
德王爷接过远筒急来远眺眼里登时见了一名武士身穿红甲低沈脸面当是传闻中的怒王了。他微感骇然不敢多看忙朝敌将的座骑瞧去。
从远筒里望去眼前现出一匹丑马黑底杂毛颈短腿粗甚且大腹便便征验了马经的五驽之相依此看来此马绝非良驹却不知怒王何以选它为座骑?
正茫然间却听高炯附耳道:王爷请细看这马的眼窝。德王凝目细看只见这匹马眼下生了白毛好似垂着泪水不觉惊道:承泣?巩志道:正是承泣。
承泣为马经术语意指马有旋毛于目下传闻此相大凶妨主能害死主人便如当年刘皇叔的座骑的卢一般占曰:奴乘客死主乘弃市。
德王大感错愕没料到怒王的座骑如此不祥他凝目去看马尾却见马尾散乱彷佛狗尾巴不由骇然道:等等这这是『犬尾』高炯道:王爷请再看马腹、马蹄。
德王喃喃忖忖提着远筒眺看只见马腹生满乱毫蹄上带了杂纹愕然道:腹有旋毛四蹄颠反如倒履那岂不是巩志接口道:负尸衔祸倒履妨主。此马全身上下一身兼具十三凶。听得此言徽王、临王、庆王全都转过头来了人人眼中带着骇然。
龙鱼河图有言善相马者必观十三兆颈、脊、尾、、蹄、足、眉、腋、嘴、齿十三处中只消一吉便成千里神驹反之若有一凶便成承泣、的卢万万骑乘不得。
庆王爷惊道:十三凶?这这马岂不是全身不祥了?巩志道:没错这马出生时便有异象从头到脚共十三处不祥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徽王爷沈吟道:这马如此不吉还能骑么?巩志道:当然可以。十三凶齐备之后它就成了另一样东西。
德王爷熟读马经心念微转霎时失声道:你你说的是『马见愁』?巩志颔道:万马中神马王马见愁。
德王张大了嘴满心骇然间竟然说不出话了。
马马颈、马尾马吻、马腹马蹄各有凶象这些凶兆若得其一便成了妨主凶马祸害人间岂料十三凶齐备之后却能脱胎换骨成了万马中神、马王马见愁!
余人听得对答无不相顾茫然不知马见愁是什么东西?正待要问却听庆王爷喊道:看!大家快看这些马!众人急忙转头不觉都是一愣只见营里寂静无声满营马匹趴伏跪倒一只只都是战栗抖似要迎接什么东西。
众人愕然道:这这是德王爷苦笑道:马神已临。
父老相传马中有神号为马见愁。此马若论脚程远比不上日行千里的赤兔、虎影然而真到道上竞之时却没一匹马跑得过它因为马见愁一旦现身便如马神降临万马吓得跪地不起屎尿俱出路都走不动了遑论与之竞赛争道?
德王爷叹了口气自知怒苍有黑象大骊、赤兔天马皆是人间珍宝这些神驹或隐藏深山或日行千里过去朝廷千方百计却都诱捕不到谁知怒苍却有法子捉回养驯?过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见了马见愁方知其中道理。
马神逼临已至阵前三里骠骑三千营当其冲全营马儿尽皆跪伏。莫说赤兔马日行百里便算日行千万里一样让人牵回家去。
庆王骇然道:什么玩意儿?这马凶成这模样谁还敢骑?巩志道:相传马见愁只能负重二两一再重就负不动了。徽王沈吟道:二两一?什么意思?
马有旋毛人有断掌正问话间阵后却传来伍定远的嗓音:相传能乘马见愁之人八字不能重过二两一。众人心下一凛方知二两一是命理之意。
秦仲海也是个不祥的人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上从业师下至好友六亲全数克光如此鬼见愁无怪能骑马见愁狂人骑凶马两相凶克恰是刚好。
话声未毕猛听蹄声大作众人回去望只见一马越众而出伍定远骑于瘸马之上手提铁枪正从属下手中接过了军旗听他驾地一声瘸马人立起来啡啡高鸣颠拨摇晃间便已奔出阵去。若非伍定远身手矫健之至恐怕早已摔下马去。
庆王爷猛吃一惊:这这瘸马是何来历?为何不怕马神?高炯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众王茫然道:什么意思?巩志道:十年前正统建军朝廷拨下数万匹战马如今十年大战下来当年的马儿尽数战死只余下它一匹孤单存活。
众人啊了一声方知这匹瘸马打过一场又一场的大战也一次又一次从战地尸堆里走了出来现今它的同伴都已离开了人间只剩下它瞎眼瘸腿、孤零零地活在这尘世上。
生于藏武、死于北关这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匹战马历经千锤百炼见证过无数死难也使它越了一切凡马足与马神匹敌。如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垂垂老矣的冲阵马今将再次背负五军大都督前去迎战万马中神。
轰隆隆轰隆隆冲阵马出征了大地卷起一道尘烟只见伍定远手举军旗一路高展正统军威直朝阵前飞驰而去。看这冲阵马虽是又瘸又瞎却显得倔强凶狠奔驰之竟不亚于名驹。双方越逼越近约莫到了百尺开外冲阵马突然人立高鸣声响悲切如同哭泣。众人心下一凛都知道它见到了马见愁。
两军脑终于照面了冲阵马好似放声大哭人人听在耳里眼眶不自觉都红了。伍定远拉停了缰绳容情也甚沈郁。双骑相距百尺遥遥相望霎时之间敌方总帅深深吐纳将手中怒字旗向地一掼插入沙地之中。伍定远也举手奋劲将正统大旗钉于地下。
两面旗帜对峙飘扬。东方是京师西方是饿鬼两边阵地相隔十里城上城下一片寒寂卢云也静下心来凝视两位故人。
天下瞩目之战秦仲海动千万饿鬼而来伍定远也率正统军迎击现今双方主将单骑赴会已将面对面、堂堂正正的一战。
正月本该清寒今早却是日头熊熊众将极目眺望依稀可见来人足跨黑马身着红甲只是阳光太过刺目照得马背上的人影模糊不清瞧不清楚五官。唯独一身红盔红甲反照火光望之神威凛凛霸气慑人。
一片寂静间伍定远提起铁枪指向西方提声呐喊道:秦将军——秦——将军——、秦——将军——伍定远内力浑厚披罗紫气运气更有独特法门一时声传四野隐隐回声宛如闷雷满场将士听在耳中莫不又惊又佩。
十年下来伍定远声名鹊起威望无人可及每年与蒙古比试的魁星战五关正道人士莫不趋之若骛早将他视为国之干城如今驾临战场气势自也大为不凡。只见他从马鞍旁取下一只皮囊朗声又道:秦将——军——还记得柳侯爷否?
卢云低呼一声万没料到几万双眼睛盯着伍定远却会当众提及柳昂天之名。其余阿秀、胡正堂、正统军、勤王军兵卒听入耳中却多半一脸茫然想是不识柳昂天之故。
闻得善穆侯之名怒王沉默以对伍定远则是高举酒袋朗声道:秦将军!你我相识经年系出同门!本该是知交契友岂料世事难测今日只能阵前为敌?念在柳侯爷的情份上我且以水酒相邀请你上前把盏共谋一醉再做厮杀如何?
伍定远甘冒朝廷之大不讳阵前邀敌共饮四王听在耳里莫不为之一愣上从校尉下至军勇人人议论纷纷。连胡正堂稚龄孩童也忙附耳来问阿秀:秀哥伍伯伯要和这坏人喝酒不怕皇上生气吗?小孩嘴里讨实话听得此言卢云不由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自十三年前天绝神僧圆寂以来怒苍朝廷开启战火天下就此一分为二朋友变仇人、仇人变朋友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纵以伍定远地位之高一旦想跨越这道界线少不得也要引一阵猜疑。
秦仲海是个豪迈之人岂料伍定远邀了几声却是动也不动好似转性了。伍定远毫不气馁朗声又道:秦将军!你我战场争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愿与我饮酒那也罢了然而伍某这里请教你一件事这数年以来无论战况何等紧急伍某何曾加害过你的亲人家小?何曾以他们为质相胁?将军何妨蒙心自问为何伍某这般义气?
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微微一奇连卢云也留上了神。秦仲海身世之惨天下知闻当年他父亲造反母兄皆遭朝廷屠戮以致今日六亲骨肉皆冰炭却还有什么家人故旧留下?
伍定远点到为止并不多加解释只见他提起皮囊咕嘟嘟地饮落酒水豪声道:将军!公义也!非私仇也!你我战场交锋所为乃天下大义!故伍某从不以私加害!可我反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动灾民来京?你该知我军的能耐!伍某一声令下便要让千万人血流成河!这些百姓死有何辜?你又于心何忍?秦仲海!你若还是当年那条好汉今番便给我一个答案!
说到激愤处将酒囊捏得破碎酒浆崩出落得满脸尽是酒水望来如同流泪一般。
旷野间静如深夜伍定远不再多说百万大军也在等候答案究竟秦仲海有何要求?
他为何要动千万饿鬼来京?莫非真要大闹天庭不成?
伍定远义正词严对方始终默不作声也不知是心下有愧抑或故作不闻。伍定远眼中渐生杀气沈声道:秦将军我言尽于此伍某只是不愿杀人并非不能杀、不敢杀。你若要做个了断那便放马过来!本将在此相候便了!
喊了几声对方还是不理不睬伍定远怒火更增驾地一声提起缰绳竟要率先出击了。众人心下惴惴正等着敌方拍马迎战却听沙地上传来哒哒蹄声众将咦了一声惊见怒王的座骑面向前方蹄下却不住后退整整退避十丈之远还在不住后退。
秦仲海逃了这马见愁甚是神骏虽说倒退行走脚程却快转眼已过百丈想来逃命法子很是不同。勤王军上下轰然大笑城上的卢云却是心下一凛看秦仲海生性跋扈血气方刚最受不得激岂会无故向后退让?莫非有什么算计不成?
城下的伍定远微感惊疑四大参谋也是面面相觑庆王爷却讥讽道:什么侵掠如风杀人如火?全是空名虚誉。见了伍大头还不是抱头鼠窜?哪且让本王激他一激。当下清了清嗓子放声高喊:秦——仲——话犹在口诸王震恐参谋变色人人均盼出言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海!啪!缰绳一抖魔神好似听见了呼唤霎时左手横刀马见愁已然化为一道雷霆黑电全向城下冲来。
魔名本禁忌万万呼唤不得想人家伍定远与他系出同门也是客客气气叫一声秦将军这庆王爷却随意开口召唤。果然引得怒王怒火中烧立时做了回应。
轰隆隆!轰隆隆!尘声烟势如海啸扑面而来从本阵远远瞧望怒王的身躯裹于浓烟之中彷佛成了一个丈高巨人马头火眼极是狰狞可怖。庆王爷吓得面无人色大声道:来人!快来保护本王!快啊!阵前忽有异变伍定远贵为正统朝第一武将自也不来怕他深深吐纳功力到处铁枪幻出阵阵紫光正是天山真传的披罗紫气。
秦仲海!有种冲着我来!大都督鼓动胸腔纵声狂啸大肆挑衅对方也抽出了腰刀阳光照亮刀锋闪出一片精光只见马背上的火影弯腰俯身蹄声更见激昂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直朝伍定远座前撞来。
十年之前秦仲海便已得火贪刀真传号称嗜血成贪杀人何用第二刀最是厉害不过。十年之后他的武功高到了什么地步恐怕只有伍定远知道了。
轰隆隆!轰隆隆!前方沙尘飞扬万马中神来势险恶已至面前十丈。十丈便是百尺百尺虽为一箭之地但以马见愁的脚程只消四足轻轻力便能扑至面前。
烟尘飞得通天高好似真是妖魔扑面而来冲阵马微微喘鸣伍定远也不禁掌心汗他压低了座骑附耳低声:别怕伍某在此天下没人伤得到你。
伍定远明白对方武功太高绝不能失落先机他暗凝臂力将铁枪在掌中抛了抛只待敌骑逼近第一枪便要朝万马中神射去只等敌方勒马急停他便要扑纵上前将之硬拖下马届时两人肉搏摔跤以力较力自己断无吃亏之理。
京门大战开打了双方退无可退即将正面遭遇伍定远深深呼吸正凝神间突然风砂袭卷而来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一时间眼里全是沙土什么都看不见了。伍定远惊怒交迸当下急转铁抢改转直刺为横扫轰地一声便朝马腿拦击。
这一扫奋尽全力枪头破空便在半空中带出一片电光。猛听啾地一声那马见愁仰长啸声响之怪似如鹰隼狮虎后蹄一个力竟已四肢腾空、离地飞了起来。
伍定远张大了嘴他呆呆看着半空只见万马中神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径从自己的头顶飞跃而过。踏地一声闷响马神落下地来随即马蹄隆隆再次向前冲锋帅营后方传来庆王爷的惊喊:怒王来了!怒王来了!
伍定远心下大惊这才晓得自己中计了。看秦仲海将自己引到阵前看似要单打独斗却原来是调虎离山真龙一走他便直闯敌阵之中。以此人骑术之精武功之高一旦深入帅营几招内便能斩杀四大郡王。届时勤王军各营四分五裂京城恐怕也要沦陷了。
伍定远不及掉转马头便已提气长啸:巩志!挡下他!巩志急忙喝道:正统军!上前组阵!快!话声才毕一股狂风袭击阵中众将士一齐掩上了脸同声惊喊:啊!
迟了怒王已经来了便在巩志面前万马中神闯进阵中如一道黑电般狂奔而来。
可怖的马见愁看它两眼红黑漆漆的短毛之中间杂无数灰白蜷毛说不出的古怪可怕再看马背上的骑士红盔红甲宛若一团怒火当真是马是马见愁、人如鬼见愁人见人怕、马见马哭。刹那之间不知是谁率先哭叫起来:秦仲海来啦!秦仲海来啦!
军营中最忌哭声一闻哭叫万军皆哭在全场的惊恐注视下只见怒王握紧刀柄猛听锵地一声刀光扬起一个驾马飞过瞬将日月旗斩为两段。
日月二字坠入尘埃彷佛天子殒落、国家已亡。霎时间士气崩解、兵卒们相互践踏群马受惊奔逃满场将士凄厉哭叫:救命啊!不要杀我们啊!不要啊!
这就是怒王区区单骑前来声势却比得过千军万马。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夺魂慑魄吓得将士夜不成眠。徽王爷救起了日月旗提声呐喊:勤王军!别怕!快快出手还击!
听得徽王喊话怒王立时掉转马头轰隆隆的铁蹄大响直朝徽王斩杀。正统军急于救援奈何残兵败卒到处奔跑竟给撞得阵式大乱迟迟过不去。巩志提起了火枪砰地一声朝马见愁射了一枪却只能阻它片刻一眨眼间仍朝徽王直扑而来。
伍定远驾马急追在后喊道:勤王军!结阵!保住你们的主帅!声声呐喊中兵卒们却是相互推挤哭叫不休那庆王爷先前放话搦战此刻更是转身就跑一路逃到阜城门下拼死拍打铁门哭道:快开门啊!有人要杀本王啊!
敌骑猖獗火影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城下满是惨叫伍定远便算喊破了喉咙又有谁听他们的?眼看徽王性命危急天幸高炯还在阵中当下率领了北关死士人人手持钢盾聚为一道铁墙喊道:徽王爷!快躲到咱们背后!快!徽王爷毕竟是勤王军脑不肯自己逃命反而抢先拉住大哥、三弟大声道:都过去了!快!
临王、德王自知性命堪虞顾不得脸面难看一个个又滚又爬逃入了正统军中那庆王却如狂一般只管狂拍城门凄厉叫喊:怎么还不开门?快啊!快啊!
徽王爷惊怒交迸顾不得危险亲身追上怒道:老四!别闹了!快回阵中!庆王爷叫声凄厉宛如一个活靶果然万马中神听音辨位再次找到了人便朝城门狂奔而来庆王凄厉害怕正欲狂间突听嘎地大响阜城门竟已微微开启众逃兵齐声欢呼:快开门啊!快啊!快啊!
城门下挤满了人又是脱队兵卒、又是逃难王爷人人争先恐后向前推挤城门受了阻碍反而更难开启马蹄隆隆越逼越近直扑城门而来随时会将两位王爷斩杀。
高炯见状不妙霎时提声传令:勇士们!组肉墙!
众兵卒一声喊抽出腰刀奋然站起排做了血肉人墙等着与来骑硬碰硬。
风尘浪起一片黄砂扑面而来阵地已给风砂淹没。当先兵卒咬牙忍受正等着铁蹄踏上头顶忽然间烟尘破开一物向天飞起众将士不约而同仰起来大喊道:秦仲海!
万军注视下那马见愁再次扑天而起飞过了层层人墙。敌方大将人在马背低头下瞰众将士也是奋然抬头便与怒王面照面了。
春分雪晴阳光耀眼众兵卒呆呆看着只见马背上的秦仲海不似传说那般粗豪他红衣红甲腰悬长刀一双眸子晶中带火瓜子脸蛋白肤雪嫩宛然便是个大美人。
漫天砂雨落下打得满场将官灰头土脸。人人却还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轰地一声黑马越过人墙已然落下地来便朝城门方位狂奔。庆王爷大惊道:快开门!快啊!快啊!情急之下转身扯住徽王爷将他推向背后当作肉盾牌用。猛听锵地一声马上乘客亮出了长刀预备将之收下。
让开!全都让开!徽王性命难保阵地后方立时传来怒吼声一道麟麟紫光闪过一员大将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凌空飞越万军直朝城门方位扑来。
大都督!四下群起欢呼看来人身手快绝临危不乱果然是伍定远亲自到来。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情势太乱伍定远须在三招内拿下敌将他深深吸了口真气提起长枪便朝怒王座骑射去。
全军伏地!巩志放声一喊四下不分职级高低尽皆伏倒铁枪夹带一股烈风飞越万军头顶马见愁不待主人指挥前蹄放低但听一声巨响那柄铁枪竟已钉入了城墙深达五尺几欲穿墙而过。
伍定远一击不中敌将立时出手反击只见两道精光离手脱出竟有暗器袭来。伍定远浑无惧意反而扑将过去却见这两枚暗器方位古怪并非朝自己射来而是望德王、临王的背心射去。
伍定远又惊又怒自知若不从中阻拦两位王爷不死即伤。情急之下回过铁手抄下了两枚暗器却于此际阜城门终于轰然开启庆王爷呼天抢地率先冲了进去万头钻动中残兵败卒一涌入猛听轰隆隆、轰隆隆蹄声大作那马见愁竟也随势闯进城门转眼间绝尘而去。
城内一片大乱放眼望去全是残兵败卒守城军官全力阻拦却挡不下人潮。巩志等人喝喝喘息纷纷摔倒在地力竭难动。德王、临王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伍定远!怎么办?那厮闯入城里去了!伍定远摇了摇头道:放心那人不是秦仲海。
两位王爷愕然道:是吗?我看就是他啊!秦仲海鹰鼻蜂目容貌凶恶乃是一条粗汉马背上那位却是个女人。两位王爷牝牡骊黄雌雄不分伍定远自也无心辩解只召集四大参谋遍询查问:各部死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