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山头爬了上来。姬遥莘抬头看了看,半轮下弦月,在山顶的雪被上反射出清冷的辉光。似乎雪山上每一个晚上都这样凄迷而寒冷。穆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说话,亦不动弹,仿佛半截立在土壤中的树桩。
姬遥莘心里一动,她走过去,穆蕖马上摆出戒备的姿态,僵硬地伸出手臂,似乎告诫姬遥莘不要越界。
姬遥莘垂下剑尖后退了一步,穆蕖的手臂又放下来,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晚的雪山静得让人感觉害怕,风从山坡上吹下来,带着哨音。姬遥莘有些担心苏箬,尽管搞不清楚已经被引渡的魂魄如何能真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再度举剑,平平地向穆蕖挥去。咣当一声,利剑像是砍到了坚硬的岩石上,火星飞溅,姬遥莘的剑险些脱手,穆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权衡利弊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吗,姬遥莘转身一头就扎进了黑暗的树林之中。
不管是什么人,在雪山上和姬遥莘打游击战都是不太明智的行为。姬遥莘的速度飞快,她绕过每一棵桦树和松树,树枝簌簌作响,这里的树比叶莲娜故乡的树林更要危险莫测,所以也是姬遥莘的一把利刃。穆蕖的反应力明显不如姬遥莘,因此只用了一会儿,姬遥莘就甩掉了她,在幽深的黑色森林深处,她将小手电筒重新放到衣服口袋里,右手握紧利剑,剑柄上的金属陷入手心之中,她警惕地聆听着四处传来的动静。
不远处的树梢上好像埋伏着什么,姬遥莘将剑横在身前,一阵风吹过去,哗啦啦的响声,一只什么鸟飞了过去。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大概是风的声音。姬遥莘丝毫不敢放松,她的后背倚靠住一棵树,尽管没有可听或是可感的任何证据,她觉察到有种未知的危险在接近她。
这是一种长期磨练出来的本能,在合适的时机下,她也许能够成为一个战士,一个刺客,或者一个间谍。森林将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不远处的树梢间漏下几点月光,像是不祥的火焰。姬遥莘忽然向旁边一闪,一个灼热的东西堪堪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地面上哗地燃起一道火舌,又在稀薄寒冷的空气中逐渐熄灭。
那不是业火,就是普通的火焰。但是如此一来,姬遥莘就暴露在火光当中,她向火焰飞过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树梢上,他的身躯如木板一样僵硬。姬遥莘打开手电筒,她的眉头皱紧,不出意料的,那是穆安。
还有多少个引渡的魂魄又从彼岸归来,变成了这种怪物?如果继续在树林中捉迷藏,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鬼在阻拦她?
似乎是要印证姬遥莘的猜测,姬遥莘把手电筒向四周晃了晃,在树影深处,无数黑色的影子围了上来,但都没有进攻的意图,只是阻拦她的脚步而已。
姬遥莘深吸了一口气,曾经在脑海中盘桓的念头再度汹涌着叫嚣着出现。
对这座雪山如此熟悉,对引路人也如此熟悉……那些似是而非的提示,模棱两可的证据,所有逝去的岁月都像是雪山山巅一层一层积起来的白雪。
“姬默言?”她轻轻地对着寒冷的空气问道。没有人回答,夜枭在远处的树枝上凄惨地嚎叫了一声;另外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是一种和弦单调的流行音乐,它从姬遥莘的身上传出来的。姬遥莘起初被吓了一跳,后来她意识到那应该是个手机,苏箬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她的身上,也许是为了方便两人联系。
姬遥莘拿起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被摔碎了一半,因此显示不是很完整,她按下接听键接听,那边一片死寂,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听筒可能是在坠落的时候坏掉了。
如果早知道口袋中有一个手机,也许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应该换个更安全的姿势。但是现在纠结这些问题没有任何作用,姬遥莘默然地挂断电话,仰头望着头顶黑色的苍穹,她能想象到苏箬那孩子给她打来电话时焦急的模样,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总不可能是半夜突然想和她谈心,难道是求救?
姬遥莘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是保持冷静,因此她将幽冥令回归到原状,试探着离开这颗倚靠着的树,她又琢磨起刚才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