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那个笑话自然是十分猥琐难听的,好像是说有人被/操/得狠了,三天两头要上医院里看肛肠科,都成圈子里的大笑话了,而且这人因为得罪了人,本来还是有些天分的演员,却被雪藏了,日子过不下去,只能靠卖屁股过日子,已经沦为了男/妓,有人问夏奕博,是不是也上过这个人,夏奕博当时说嫌脏,连手也不愿意碰,诸如此类。
这个被笑话的人,就是纪和。
那是夏榛刚回国不久,他在国外时,虽然那里风气开放,但他是个完全的学术派,而且因为他妈的关系,他对男女关系相当保守,绝对不是私生活放纵的人,所以这种笑话,他真是第一次听。
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稍有些风度,也不至于将别人这种事当笑话说。
所以他对当时那个被笑话的人记忆非常清楚。
甚至在之后,当场还有一个人说纪和是随叫随到,为了证明他的话是当真的,还真打电话叫人去了。
那人的确是很快就到了,当时光线不是特别明亮,夏榛所见是一个脸色苍白到有点泛黄的男人,不是很高,大约175的样子,瘦,穿粉色衬衫和紧身裤,五官是很帅气的,虽然动作并不娘,但的确是全身上下散发一种比女人还媚的媚气。
虽然夏榛觉得出于礼貌,表现对一个陌生人的厌烦恶心是不对的,但夏榛当时的确厌恶恶心他,有人故意介绍纪和给夏榛看看,纪和伸手要和他握手,夏榛没接,只是对他冷淡傲慢地点了一下头,就把脸转开了,之后几乎没有再坐,和易逍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当时纪和应该是尴尬的,但夏榛没注意。
那时候他是在想什么?好像是在想庄籍是不是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被人言语侮辱嘲笑。
夏榛觉得自己得了庄籍被害妄想症,只要娱乐圈里不好的事,他都喜欢往庄籍身上加,然后开始心烦意乱,又什么都不能做。
但现在想想,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不是每个人遭遇的苦难都会出现在他心爱的人身上,庄籍没有那么糟糕和脆弱。
夏榛没说自己认识纪和,再说,也不能说他认识纪和,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他当时还厌恶他得很。
夏榛说,“他以前对你很好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庄籍本来坐得很直的身体弯了下去,他将胳膊撑在大腿上,将脸埋在了手掌里,过了一会儿,才说,“说起来,我对不起他。当时我还在读书,在一个现代轻喜剧的剧组里打杂,那部剧已经很老了,叫《邻家喜事》,当年还挺火的。纪和那时候是里面的男二号。剧组里有人想要潜我,纪和帮了我一把,为我解了危难。后来又有一次,我大三的时候,在一部戏里演一个小配角,被里面的几个工作人员欺负,甚至把我脑袋撞了个大包,因为脑震荡犯了好几天恶心,当时也是纪和帮了我一把,还让我去药店里买了药油擦了。之后的另一部戏里,也是他帮我说了好话,我演了个有些戏份的配角,才和陈导搭上关系,得了陈导很多指点。那时候,我性格太傲,吃了太多苦头,之后才知道为人随和的重要性。不过,从那时候开始,纪和就在走下坡路了,他一直就没有大红过,被人传出是GAY后,基本上就接不到戏了,导演都不愿意用他,觉得他娘和gay气,根本就演不了直男。其实他那时候根本就不娘,去看他那时候的作品就知道,但人的主观判断就是那么偏见,一旦对人有某种偏见后,就无论如何不愿意改观。之后他因为得罪了人,在圈子里更是混不下去了,就完全被雪藏了,再没演过戏。他根本没有学历,又没积蓄,名声已经被传得不堪,活得很糟糕,不过他当年毕竟红过,又是gay,听说有人为他拉皮条,让他陪人赚些外快。”
说到这里,庄籍停了下来,脸也抬起来了,目光迷茫又痛苦地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副字画,然后继续说道,“其实我红了之后,他来找过我几次的,说还是想演戏,问我可不可以帮他搭一下导演。以几个导演对我的偏爱,让他进剧组去做小配角,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他转头看向了夏榛,眼神痛苦但是又决然,“我没答应,给了他点钱,把他打发了,说他的形象已经差了,不可能再爬起来。而且要是他再回娱乐圈,媒体是没有口德的,只要有新闻价值,别人的伤疤越痛,他们越要去揭,到时候他还有什么隐私,本来只有圈子里的人嘲笑他,之后恐怕他要遭所有人笑话嘲笑了。比起活成个笑话,还不如自己躲起来。为什么还要再复出演戏呢。”
夏榛心里感觉很复杂,庄籍的那种痛苦似乎也传染给了他。
庄籍在这时候又笑起来了,笑得很讥讽,“你看,我是不是个很虚伪的人,别人也曾帮过我很多次,让我帮他,我根本就没答应。要是是我,我落到那步田地,其实我肯定也是还想继续演戏的,只有表演才能让我觉得有成就感有价值,即使被人嘲笑,我也想要继续。可我为了自己的利益,并不愿意帮他。要是我帮他,别人会说我什么,和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做朋友,说我和他一样,随便谁都可以上?被圈子里的人嘲笑,导演制片也要质疑我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连广告商都不会再找我。”
这恐怕是庄籍第一次把心剖出来给人看,夏榛震惊到震撼,他这时候才真正明白,庄籍为了做他喜欢的事业,他付出了多少。
别人都偏见地认为娱乐圈里一团脏污,但在这被认为脏污的地方生存着并且上进的人,又真的比那些有钱的自认为高人一等可以玩弄人的人低贱吗。
夏榛本来就是嘴拙的,安慰人不是他的长项,他只能搂了庄籍的肩膀,道,“这不是你的错。那个纪和还有没有家人,为他家人捐一笔钱吧。”
庄籍看了夏榛一眼,说道,“我没你想的那样好,圈子里私底下骂我是烂人,说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没骂错。你走吧,我要去公司了。纪和死了,肯定很多媒体要开始写他,人都死了,他们还要把他拉出来靠他的伤疤赚最后一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谁真正想别人的伤和痛,不过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已。即使伤心,也不过是觉得物伤其类顾影自怜。”
庄籍推开了夏榛的手,站起了身来,恶狠狠地说,“又有几个好人,好人都是像纪和这样被践踏得不成样子,被逼得活不下去要自杀!这时候即使哭着怀念纪和的好,也都是在放屁!”他在骂他自己。
庄籍很少口无遮拦说脏话,他此时却胡乱骂着,连表情都有些狰狞了,哪里有优雅的贵公子形象。
他不再理睬夏榛,快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