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阳光异常毒辣,官道两边的青黄稻谷在蝉鸣中都低垂着头。
此时穿着吸热黑铠在太阳下暴晒的捕快衙役们早已都是一身的汗水,见此情形,许驰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全军停下分批休息半个时辰,心里暗怪自己太过于心急了,而许驰感觉自己的叔叔伯伯们也太拖延了点,一路上不断地催促着捕快衙役们放慢速度。
许驰掏出地图,钉在官道一旁的树上,仔细地对照着自己的所在地和行进路线,其实不用地图,在官道上带兵走了几次,许驰早已对进山的路非常熟悉了,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进山了,进了山,那就是那些山贼的地盘。
见此情形,那几名中年捕快都凑了过来,张捕快抹了把汗,说道:“据探子回报,风平浪静。”
许驰接过冯捕快递过来的水壶,喝之前说道:“他们绝对会在路上埋伏,山里是他们的主场,陷阱遍布,没道理不和我们打一场。”
等许驰喝了几口水,牛捕快才出声道:“不如明日一早再进山,兄弟们现在都很累了,特别是第一次穿着这身沉重的黑铠,安营后我怕守夜的力气都没有。”
许驰却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这话就夸张了,那些山贼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大多患有夜盲症,夜里根本就看不见东西,我们没有必要如此谨慎,就算夜间有山贼来袭营,和那些山贼打了这么久,我们岂会没有防备?”
许驰接着说道:“而且以往剿匪之所以屡次垂成,还不是因为那些山贼早已得到了消息缩进了山里,目前其青禾未收,等他们收完粮食,绝对会跑,届时我们又要像以前那样收兵。”
李捕快不阴不阳地接了句:“你是想快点剿完匪,贪功冒进,可我们在意的是兄弟们的性命。”
许驰知道因为自己隐藏实力一事,衙门里许多人都对自己心有芥蒂,因此许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立马转头说道:“那听李捕快的,是我太过心急了一点。”
说完许驰招手召来传令兵:“命全军就地扎营,明日天明启程。”
接着许驰笑眯眯地看向了李捕快以及其他发间斑白的中年捕快们:“诸位可还有提议?要是没有,我可就出去侦查了。”
几位中年捕快都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只有张捕快在走之前迟疑了一下,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小心。”
因为以往剿匪时许驰仗着自己是修真者,一直都是充当着斥候的角色。
许驰笑着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脱离官道,一头扎进了官道旁的深山老林之中。
看着许驰独自远去,几名中年捕快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带窃喜。
发泄般地透支灵力在瞬息之间遁出五里后,许驰在一个凹字形的山坡底部钻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他并没有坐下休息,掌心之中忽然腾起了银色的微光气旋,接着他毫不迟疑地狠狠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小腹处,顿时他弯腰吐出了大股的清水。
许驰擦了擦嘴,缓缓挺直身子,眼神冷冽如刀,因为心中杀意翻涌,他的黑眸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妖异地锯齿银轮,开始缓缓转动。
虽夏日炎炎,却心中冰寒。
“汪府被围得水泄不通,竟然还是有人能进去汪府杀人,谁放他们进去的?”
“夜间地下暗河温度极低,顺水漂了那么远,她楚嫣然竟然还能打伤我特意派去的精锐逃跑?”
“最重面子的你什么时候给我送过水?这水绝对有猫腻。”
“你们都不大会装。”
许驰落寞地叹息一声,纵身一跃,跃到了枝梢上,从鸟窝里抓出一只麻雀雏鸟,复而掠回地面,抓着毛还没长全的麻雀开始给它喂食着自己先前吐出来的清水。
许驰现在尝到了自己那些叔伯们知道自己一直在隐藏实力、宁愿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去而隐忍不发之后的感受。
这是被背叛的感受。
往常他们从来没有在进山之前休息过,因为那完全就是贻误战机,等他们进了山,那些山贼早跑了。这是有人故意在拖延时间,有人想拖到剿匪功成后,等水中常规检测手段检测不出的慢性毒药深入到许驰的五脏六腑之中时,再行卸磨杀驴之事。
看着雏鸟乖巧地啄食着土里流淌的清水,许驰冷笑一声,脸带浓浓的失望和痛苦之色,他苦涩道:“哼,晌午扎营?”
半柱香后,许驰将麻雀小心地放入怀里,右手五指悄无声息逐次地搭在腰间荡风剑的剑柄之上,随即许驰起身拔出剑柄,在拔出的那一瞬间,银晶黯淡剑身立即延伸而出,许驰对着一旁的大树上方挥出了一道森白剑气,随着剑气冲出林间荫盖,在林间上方缓缓消失,许多枝桠和树叶掉了下来,落枝中,只见一个山贼的斥候和他的头从树上也掉了下来。
许驰一抖剑身上并不存在的血滴,在漫天青叶飘落之下缓缓收剑,眼中光轮逐渐隐没。
他看都没看那个倒霉的斥候,心里已是决定了那些背叛者的命运,他隐约料到了张作诚给他们许下了什么好处,也知道自己隐藏实力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去的行为也是他们背叛的诱因之一。
许驰越发想逃离古县了,因为古县总有许多看不见的线在牵扯、束缚着他,将他关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牢笼里,许驰渴望自由,可是因为他答应了爹的诺言,他不得不将自己关在了这个穷乡僻壤之地,而随着接踵而来的算计和背叛,许驰对充满算计却对自己而言无异于土鸡瓦狗的凡世感到了厌倦,不屑一顾。
在许驰挥出的那道剑气在林间上空缓缓消散之际,离他百里的山中忽然响起了号角声。
随着那声悠长的号角,飞鸟从群山之中惊叫着飞起,在一处庞大的竹制山寨上空久久盘旋不散。
这个山寨不能说是寨了,已经有了镇的规模,寨里大多数的建筑是砖石结构,显然这些楚人流落至此之后就有了常住于此的打算。
寨内有许多地方挂着洁白的长布,显然有重要人物死了,在办着丧事。
山寨的议事厅内此时已是分两排坐满了山寨的头头脑脑,他们都脸带轻松之色看着坐在首位的楚嫣然。
此时二寨主之位空悬,显然是楚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