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和尚不知去向,秦伯符气色灰败,盘膝坐着。身前站了一人,青衣小帽,满脸堆笑,正是那个何嵩阳。梁萧暗叫不好,却听何嵩阳呵呵笑道:“秦天王,别来无恙啊!”
秦伯符心中叫苦,却知此时此刻,决然不能示弱,竭力压住血气,冷冷说:“走狗就是走狗,鼻子灵,脚爪子也快。”何嵩阳目光如炬,在秦伯符脸上转了一转,呵呵笑道:“何某是做捕快的,讲的是眼明心亮,手脚利落。说到这追踪嘛,倒是略有心得。想当年采花贼秋满月轻功高妙,日行百里,踏雪无痕,何某自江南追到塞北,到底在和阗将他拿住;北邙盗容敬山,掳掠婴孩,险诈狠毒,擅长布设疑阵,他在南北六州与何某捉了三个月的迷藏,终究还是束手就缚……”他絮絮叨叨,说着往日的得意事儿,两只眼睛却死盯着秦伯符。秦伯符听他尽将自己与那些黑道宵小相提并论,虽然明知对方激将,仍是莫名惊怒。急咳数声,吐出一口血来,鲜血滴上身畔衰草,为月光洇染,显得触目惊心。
何嵩阳看这情形,笃定秦伯符身负重伤,神色一变,纵声笑道:“秦天王果然贵体不适么,呵,看来何某运气不坏。”秦伯符浓眉一沉,冷声道:“有能耐的,不妨拿我试试?”何嵩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手中哗啦作响,从腰间拽出铁索,七星索为秦伯符神功震断,丈八铁索只剩下了六尺。
何嵩阳手挽铁索,微笑道:“秦天王,你包庇案犯在前,屠杀官兵在后,罪行特大,何某也是无可奈何啊。”铁索迎风一抖,直奔秦伯符头颈。他索上钢锥已失,想要制住对手,唯有锁拿要害。
秦伯符瞧得铁索卷来,苦于下身麻痹,只得觑其来势,使巧一拨,正中铁索端头,那铁索“嗖”的一声,从他胸前荡开。何嵩阳一惊:“难道这厮诈伤……”心生忌惮,不敢上前,远远挥索进击,铁索化作一道青光,绕着秦伯符矫然纵横。秦伯符无力抵挡,唯有以手法拨开铁索,尽管这样,何嵩阳仓促间也无奈他何。
斗了十来招,何嵩阳瞧出秦伯符虚张声势,他心念电转,手中铁索挥出。秦伯符未及抵挡,何嵩阳忽地抬脚,将一枚石棋子向秦伯符挑去。秦伯符左手拨开铁索,沉喝一声,右拳挥出,将棋子荡开,这一拳他被迫使上内力,顿觉喉头微甜,胸口闷痛。
何嵩阳一着奏功,旋身又踢来一块棋子。秦伯符勉力拨开,何嵩阳铁索早至,秦伯符仓促间出手抵挡,铁索掠臂而过,秦伯符失声惨哼,一条手臂软软垂落。何嵩阳呵呵笑道:“秦老弟叫什么?”他刚才还以天王相称,眼下得志,口中已经换成老弟。秦伯符双眉倒立,厉声道:“豺鹫之辈,何足言勇?”豺狼秃鹫总是伴随猛禽巨兽,觅得残骨剩肉果腹,何嵩阳趁人之危,仿佛此辈。
何嵩阳默不作声,足下挑起一块石头,还未踢出,忽听背后风起。何嵩阳回身一掌,将一枚碎石打飞,掉头看去,梁萧“噌”地蹿出草丛,大叫:“臭老鬼看打!”双手连挥,又是两枚石块,向他掷来。何嵩阳不怒反喜,拨开石块,笑道:“小崽子,你来得好,省得老子再去寻你。”梁萧骂道:“你是我孙子,爷爷打得你尿裤子!”拾起石块,向他腰臀掷来。
何嵩阳阴骘沉着,可被一个小孩儿辱骂,还是动了怒气,厉声叫道:“小崽子,皮痒了吗?”弃了秦伯符,向梁萧奔来。梁萧大叫一声,回头钻入草里。何嵩阳一怔,梁萧又从草里探出头来,笑道:“我的儿,不敢来追你爷爷吗?呵,像你这样没胆的小杂……种,只合在你妈怀里吃奶!”换作高手强敌,何嵩阳还能隐忍不发,被这黄口小儿如此毒舌痛骂,简直生平未有,一时脸色铁青,又扑上去。
梁萧转身发足狂奔,何嵩阳追出两步,猛然醒悟:“不好,这小子诱我追赶,是想让这姓秦的缓过气来,若被他回复三成功力,那可不好对付。”想到这里,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先将秦伯符擒住,再抓那小孩不迟。不料方才转身,梁萧又将石块乱掷过来。何嵩阳本欲不理,但那石块如雨点般掷来,梁萧年少力弱,掷到身上也不关痛痒。但当着秦伯符这个大高手,挨上一块石头,也是颜面扫地,加上梁萧骂得难听,何嵩阳忍无可忍,厉声呵斥:“王八羔子,老子先揍扁你再说!”几步赶上,挥起铁索,对准梁萧一索抽落。梁萧急忙倒退,铁索抽中他身前的一块顽石,火光迸出,石块裂成两半。秦伯符大惊,欲要起身相助,却苦于下肢麻软,站不起来。只得叫:“小鬼,你不用帮我,自己逃命去吧!”
梁萧一边飞奔,一边大叫:“我帮你个孙子,好汉做事好汉当,是老子砍了猪屁股,才不关你的事!”秦伯符见他身处至险至危之境,兀自嘴硬,只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抓他过来,再打两个大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