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冷沙的尸体前,看了一会儿,怒从心起,狠狠一脚踢中那一具干尸。干尸嗖地飞了出去,撞上了高高的穹顶,撞得粉身碎骨。冷沙做梦也没想到,他忙活了半天,只落到了一个形神俱灭的结局。
岳风惊讶于自己的脚力,也不知是尸体太轻还是力气太大,出了一会儿神,他跪倒在地,双手捂脸,发出压抑的哭声。哭声在大厅中回荡,四周的神像默默地注视着他,石像的眼里,似乎也透露出一丝悲苦的意味。
岳风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悲伤随着眼泪流走,如今在他的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屈辱。他眼睁睁地看见恶魔抓走了父亲,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出口。这真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比起不能开窍,还要屈辱得多。
“我不但是石头,还是一个懦夫。”岳风的心里闪过阿甲的背影,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家伙太厉害了,强如冷沙,也只能任其宰割。
岳风有些泄气,又有一些不甘,呆呆站了一会儿,快步向地窟外面走去。
穿过甬道,打开铁门,走到之前喷泉的地方,岳风将血滴在地上。他的血真是万应灵丹,刚刚落下,一股激流就从下方喷起,一直将他送到高空。一转眼的工夫,岳风又被送回了食人林。
岳风站在林中,恍若再生为人。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被捉,可是听了阿甲与冷沙的话,天陨村似乎遭遇了某种变故。刹那间,云若的笑脸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岳风浑身打了个哆嗦,一时归心似箭,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树林里歧路重重,一不小心又会迷路。岳风想了又想,忽地有了主意。如果,爬到大树顶上,没有了树木的遮挡,也就没有了迷路的可能。
想到这儿,岳风振作起来,看准了一棵参天大树,走上前去,双手抱住树身。手指触及树木的一瞬,他感到一股力量传至十指。这力量强劲有力,让他全身为之战栗。岳风轻轻的一用力,身子登时悬空而起,甚至于不用双脚缠绕,只凭十根指头,就已支撑起了躯体的重量。
岳风又惊讶,又迷惑,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但这不是做梦,那一股力量千真万确,他的十指像是十把钢锥,轻而易举地刺入树身,岳风双手轮换,交替上升,只觉越来越快,巨大的树冠好似迎面压来。
两边的枝桠仿佛躲避灾星,岳风所到之处,纷纷左右分开。岳风还在疑惑十指的力量,突然眼前一亮,已经冲出丛林,站在了巨木的顶端。
一股清风迎面吹来,吹散了食人林的浊臭与林中无所不在的压抑。岳风一眼望去,树林起伏涌动,就像是一片死亡之海,地峡的崖壁远远可见,齐齐整整,有如刀砍斧劈。
岳风想要纵声长啸,可又害怕仇人还没走远。他小心翼翼,一纵身,向着另一棵大树落去。就在这时,一股充沛大力涌向双腿,脚底的大树急剧一颤。紧跟着,岳风发现自己跳起了两丈多高,身如一只飞鸟,越过了想要落足的大树,向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落去。
岳风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停下,他的意念一到,力量立刻传到腰腿,硬生生刹住了去势,就像是折翼的鸟儿,笔直地向下坠落。只听一连串巨响,岳风落入树丛,接连砸断了四根粗壮的树枝,情急之下,他双手乱抓,勾住一根枝桠,这才停止了下坠的势头。
岳风勾住枝桠,心子突突乱跳,抬头望去,折断的树枝流出腥臭的汁液,每一根都有大腿粗细。要是换在以往,折断的一定是他的骨头,可是如今树枝折断,岳风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正相反,他的体内精气流转,力量澎湃,大有呼啸天地、不吐不快的感觉。
岳风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某种变化,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长吸一口气,双手略一用力,一股大力涌出十指,树枝向下猛地一沉,岳风早已高高拔起。他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树梢枝头,只觉身子轻飘飘的,真是从所未有的洒脱自在。大地的引力似乎完全失效,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羽化飞升的痛快。
岳风只觉一阵狂喜,飞步纵身,跳向一棵更远的大树,他有意控制力量,这一次,全如他的心思,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树顶。回头看去,方才这一纵,跳了三丈来远,换在以往,根本不可想象。
岳风也惊奇,也兴奋,甩开大步,在食人林的顶端跳跃狂奔。他越跑越快,越跳越远,仿佛脱胎换骨,忽地拥有了不可思议的体力。他一阵风跑到了地峡边缘,望着上方悬崖,双手扣住岩石,纵身向山顶爬去。山壁陡峭笔直,岳风攀爬起来,却是一点儿也不费力。数百丈的高崖,不过片刻工夫,他就翻过了崖顶,回望身后的地峡,只觉微微晕眩,想到地峡里经历的一切,真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岳风心系村子,转身向天陨村跑去,还没靠近,就见浓烟冲天。一大片村落熊熊燃烧,强烈的火光映红了上方的天空。
岳风望着火光,只觉双腿发软。他疯了似的向前跑去,跑到村子边上,骇然发现,所有的房屋都在火里燃烧,。
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若若”两个字冲口而出。他冲入大火,带起的狂风辟开了火焰,可是跑遍了村子,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岳风拼命地呼叫“若若”,叫了一会儿,又改叫“云若”,只叫得嗓音嘶哑,从头到脚,黑乎乎的全是烟灰。
始终无人回应,绝望的感觉越来越浓,岳风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别说是人,就连尸体也没找到一具。他冲出了火海,一头栽倒在地上,肺泡里好似着了火,烟火的气味充斥了全身。他挥拳捶打地面,眼泪狂涌而出,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混入了泪水,一点一滴沁入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