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清俊的武延基年纪甚轻,近来因为操办父亲武承嗣的丧事而显得憔悴瘦损,尤其是两只眼睛,红红的肿胀的异常明显。
听着叔父武三思的温言安慰,武延基眼中又有泪花闪动。
良久之后,武三思总算说完了话,武延基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为谢后,瞅瞅房中坐着的另两位狄仁杰与武攸宜皆是双目微闭,神情沉肃,乃向武三思低声问道:“王叔。圣人传召我等来此是为何事?咱们还要等多久?”
这么晚了传召他四人,四人中狄仁杰乃政事首辅,文臣领袖。建安王武攸宜则是武将班头。总领着神都禁军及那四万前些时候调入的府军。而他两人则是嗣君的备选人。只要想想这四人的身份,武则天传召他们此来的目的还需多说吗?
武三思深深的看了武延基一眼,异常犀利的眼神似要刺入脏腑看看他这个侄子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武延基被这个眼神吓住了,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后愕然道:“王叔。怎么了?”
“没什么”武三思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和风细雨了,满是慈爱的眼神看着武延基,“看你这么问,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说到这个,武延基的眼圈又红了。“父亲丧事未竟,弟弟们年纪又小,支应不来……”
暗夜,安静的茶室中,武延基略带哽咽的声音听来让人感觉其情意深挚之外,又份外显得悲凉。
此前一直微闭双目的狄仁杰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口气后睁开眼睛,向武延基招了招手。
武延基恭敬上前行礼,狄仁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指身边的锦凳。
武延基坐下后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又微闭起眼睛。只说了三个字,“静心,等”
于是,茶室中恢复了一片寂静,使得隔壁房中神秀为武则天讲经时的佛唱都隐隐可闻。
看到武延基被狄仁杰护在了身边,而武攸宜又是一副老僧入定不与人言的姿态。因心火太旺实在安坐不下来的武三思只能不断的喝着庵茶,以此滋润被心火烧的异常干涸的唇舌。
三个默坐。另一个则不断的添茶喝水,时间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中过去了近一柱香的功夫。此时隔壁神秀大师讲经时的佛唱声停了下来。武三思应声霍然站起,但仅仅片刻之后,隔壁又响起了武则天隐约的诵经声。
武三思脸上微红,尴尬的手都不知该怎么放好,作势去掸根本没有一丝尘土的衣衫,狄仁杰虽然没说什么也没睁开眼睛,但嘴角却不免翘了翘,笑意一现即隐。
“叔父可有不适吗?”武延基诚挚的探问让武三思喉中响起了一连串的咳嗽。
正在这时,茶室门口处有在外面伺候的宫人往里探了探头,武三思趁机走到门口,端肃着脸正要发问时,却瞥见门外暗影处站着的张昌宗与另一个甲胄将军。
如今武则天对张昌宗的信重与宠爱日益加深,除了奏章或与朝政有关的事情依旧交由上官婉儿料理而不让他插手之外,生活上服饰穿戴与饮食起居俱都交给了他负责。平日里只要不是上朝,武则天在内廷中走到哪儿都会随身带着他,因是身份的缘故,他进茶室既不合适也不自在,索性就以安排宫人端茶送水为由留在了外面。
但让武三思在意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边那个甲胄将军,论理他现在该是守在皇城处,绝不应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事出去说,莫要扰了圣人在隔壁的诵经”武三思向那探头进来的宫人说了一句后,便当先出门去了。
出门左转之后,武三思即刻加快了步子来到暗影处,向那甲胄将军低声道:“文博,你怎么到了此地?”
那字唤文博的甲胄将军也不及行礼,略一躬身后便凑到武三思耳边说了一番话。
听着听着,武三思的脸色变了,待听完后低声恨道:“唐松小儿居心叵测,武辉这蠢材亦是成事不足,误我深矣!”
那甲胄将军待他说完,方低声请示道:“如今人在太平公主府中,我的人已将公主府各处门户看住,梁王,咱们是不是……”
武三思猛一摆手,“莫要节外生枝,一切按咱们之前的安排来办。把太平府外的人马都调回来,你今晚要将所有的心腹都集中于宫城之外,守紧各处门户,务要让任何人进宫面圣,只要唐松今晚进不得内宫,就放他再多活一夜又何妨?若稍后天意在我,那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反手之间某就诛了这小儿的九族。至于太平,哼,你放心吧,她可是个聪明人”
甲胄将军闻言转身便去,走不几步却被武三思又叫了回来,“罢了,你去前面吩咐完后,就来此地等候,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宁定啊”
那甲胄将军闻言嘿的一笑,“圣人对王爷的宠爱天下皆知,武延基不过一乳臭未干之小儿,又未得宗室倾力支持,这还用选吗?”
武三思本想说若是不用选的话,陛下今晚也就不会传召他们在此地相见。之所以在大遍空寺,他们来了又不即刻召见,反倒又是讲经又是诵经,这就说明他那位皇姑母心中也是有犹豫的,所以要借此种方式来静心以做最后的决断。
话将要出口时,武三思又将之生生吞了回去,笑着拍了拍那甲胄将军的肩臂后转身回了茶室。
他回转之后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隔壁正诵到一半的《华严经》猛然停住了,这回武三思吸取了之前的尴尬教训,稳稳坐住没动,但孰料片刻之后,茶室另一方的门却被缓缓推开,武则天走了进来。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