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北平,尽管树叶已经开始发黄,但是白天的气温还是很高。太阳高挂在天空,空气也随之热烈起来。此时,北平火车站人山人海,杂乱无章。迟留了大批从东北逃难来的难民,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背井离乡、不知命运把他们载向何方。
伴随隆隆的震动声,又一列从东北来的火车到站了,下车的人流再一次使人群膨胀。人们表情迟缓,步履沉重。在下车的人流中,有一位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姑娘,双手搀扶着父母,生怕被人群挤散。尽管旅途的风霜和污垢在姑娘脸上留下难堪的印记,但是姑娘苗条的身材、漂亮的面孔,仍然引人注目、依然难以掩盖姑娘的天生丽质。
姑娘叫江秀丽、今年18岁。他的父亲江一水是东北大学历史系教授,在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临晨,一家三口抱着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决心,逃离奉天城。江一水和江太太都是吉林人,关内没有亲属。早年江一水有一位同窗好友在清华大学任教,但是他们早已失去联系,匆忙投奔而来,不知此人还在不在北平,如果在北平没有见到此人,江一水决定继续向南逃难。其实一家三口来北平,是否有好的归宿不报什么幻想,只想暂时有一个栖身之处。
一家三口逃出奉天城后,本来就狼狈,匆忙之下钱就带的不多。好不容易逃到锦州,身上的钱财已经花的差不多。后来江太太,利用身上的首饰,才好不容易购得火车票来到北平。此时一家三口站在火车站的人群中,望着周围同病相连的难民和不时传来女人的哭泣声,使他们不由得为自己的处境更加焦虑起来。
“哎!逃难的人群太多了,他爹!若想在北平这找事做恐怕太难了,我们今后怎么办那?”江太太说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江一水说:“如果找不到我那位好友,咱们继续南下,我就不相信偌大的中国,没有我江一水的立足之地。”江秀丽安慰说:“娘!爹爹说的对,总会有办法的。”江太太眼光瞄向东北方向,想起沦陷的家乡和亲人,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一家人随着人群蠕动,一股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这时车站东北角传来嘈杂声,不少人向哪个方向张望,江秀丽眼尖发现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写着:难民接待站。“爹!那里有难民接待站?”江一水摇摇头说:“我们几时成了难民了,为了一碗粥的施舍,我江一水是不会屈服的。”作为文人,江一水似乎感觉屈辱。
江秀丽被吸引,不由自主挣脱父母向接待站方向挤去,江一水想制止可是已经晚了,女儿身影已经随人群消失了。江太太望着女儿亭亭玉立的背影,想起女儿漂亮的面孔,在这多事之秋,女儿生的漂亮,难免会招来祸端,她不竟为女儿的命运担起心来。多愁善感的江太太,再一次哽咽起来,尤其是在这落难之时,女人的命运更是多桀。
江秀丽出生在书香门第,她是完全接受现代教育的新新女性。作为北国佳丽,江秀丽其性格张扬、外露、大胆,而且又不失高雅的素质。她于8月份毕业于奉天女子学校,本来她已经决定报考父亲所在的东北大学,可是九一八的噩梦打碎了她的幻想,转眼之间,逃离家乡,成为一叶孤萍。从逃离家乡那一刻起,仇恨的种子便在她心目中深深扎根。
江秀丽挤进接待站,里面噪杂声此起彼伏。“请问我们去山西能安置我们吗?”“说的天花乱醉,不是糊弄我们吧!”“就是嘛!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真是难以置信。”“我们怎么去山西,发不发路费?”“大家静一静,我们北平接待站是受山西政府委托,我们说到做到,只要愿意去山西,我们会负责把各位安全的送到山西,绝不是糊弄大家……。”
江秀丽见一位女学生摸样的姑娘,站在高处大声说,心里顿时有股亲切感和信任感。在第一时间她做出选择,接着使劲往前挤。紧接着出现一位学生模样的男青年大声说:“在这国难当头,我们欢迎你们去大西北,去建设大西北,哪里需要你们。”
江秀丽挤到前面,桌子后面一位胸前佩戴清华大学校徽的女学生笑吟吟望着她,江秀丽果断说:“我想去山西,请问需要什么手续?”女学生递过来一张表格说:“填上这张表格,记住籍贯、学历、特长都要填写清楚,我们会根据你们的情况,送你们去山西。”
江秀丽问:“我能为父母填写表格吗?”女学生首肯的点点头,随后又递过来两张表格。江秀丽龙飞凤舞,几行秀丽的宋楷跃然纸上,很快她填完表格交给女学生。女学生看完表格,脸上露出惊奇、兴奋的表情,她拿着表格立即跑到里面去了,此举搞的江秀丽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