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门即使关严,亦会留下一道粗有熊指的缝隙。极少有谁注意到这一点瑕疵,即便注意到了,也无熊在意。
这缝隙对呼延却至关重要,若非之前倏忽见到一道黑影、两点碧光一闪而逝,呼延断不会做出如此狂妄之举。如今看来,竟是被他揣测精准,姿态狂妄,结局却好到出乎呼延自己的意料。
“建筑司?”
回想到罴的安排,呼延登时升起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其他司或许不熟,但建筑司呼延哪会忘却!
他本就是建筑司的监工,头顶兹慎自然是建筑司的舍监,而那高高在上的薯莨,正是建筑司的监守。
“如此说来,我日后便是薯莨的上司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际遇,就是如此诡谲莫测。这般想着,呼延心底竟升起几分惬意,几分得意,甚或还有几分阴冷。
“喂!熊崽!走吧!”待罴走回门内,四头守卫黑熊站起身来,那呲溯目光闪烁,沉默片刻,忽然朝呼延怒吼起来。
呼延拿起身前的玉牌,嗤笑一声,走到呲溯身边,和他冷冷对视,压低声调沉吼道:“让你再得意几年,等十年之后,我会先把你那对灰毛耳朵扯下来,然后再打死你!”
“熊崽子!”呲溯咆哮一声,转身朝前走去,冷笑沉吼道:“等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这样的大话吧!”
他转身的刹那,倏忽伸手再次捏住呼延的脖颈,勒得呼延几乎窒息,双目瞪圆充血。他单臂将呼延提得离地两米,隆隆狂笑,就这般提着呼延拔腿狂奔。
“熊崽子!就算罴少主保你十年,我也要你牢牢记得今天的屈辱,十年以后,我会把你撕成一条一条的碎肉!让你知道今天犯了多大的错!”
呲溯咆哮着,一面单臂高提起呼延,沿着斯瓦匹剌家的石墙向前狂奔,一息之间跑出数十里。前面出现几座并排的石房,边角勾勒着古朴花纹,比呼延原本所住的石房似要精致出不少。
到达此处,呲溯在某座石房伫足,将呼延随手抛在屋前,放声咆哮道:“老瓯兀,接替你司职的熊崽子来啦!”
咆哮出这句话,呲溯瞥见呼延正咳嗽得厉害,他闷哼一声,一口浓痰呸在呼延脸上,便不再停留,转身朝来处倏忽远去。
石房的门户颤颤滑开,里面也传出重重的咳嗽声,一个巍峨的熊躯缓缓走出,呼延抬头望去,一时竟也没能认出,这头黑熊究竟是在工地常见的三头黑熊中的哪一头。
这倒无关紧要,他仅需知道这是一头即将养老的黑熊,名叫瓯兀就够了。
“来接替我司职的战熊……”瓯兀瞥了眼呼延,此时的声音听上去果然有几分苍老,显得颤颤巍巍,“你叫什么?有司牌么?”
呼延抹了把脸,只觉得脸上有股腥臭难闻的味道,那黏稠唾液擦拭不掉,只能用水清洗了。他原本只想借那呲溯造势,如今这结果,他心底对呲溯真升起了一股杀意。待十年之约时,他已准备假戏真做,借机杀死呲溯,如此才能洗刷今日之耻。
将杀意藏进心底,呼延从地上坐起身来,把手里捏着的玉牌递到瓯兀眼前,大咧咧地沉吼道:“你叫瓯兀是吧?罴主上让我呼来接替你的司职,叫你去养老!”
这等口气,委实有些过分,瓯兀面不改色,好似习以为常般,凑近玉牌细细查探了好久,时间长得让呼延心生不耐,浑然不知这玉牌上一个碧眼黑鼻的熊头纹饰,何至于让瓯兀看上这么长时间。
好半响之后,瓯兀直身发出隆隆闷笑,沉吼道:“谢罴主上恩德,让瓯兀能够去职养老!”
虽然罴不在面前,他依然恭谨答谢,面朝玉牌微微躬身,这才散去面上笑意,冷脸转过身朝石房走去,背向呼延沉吼道:“熊崽子,你等我收拾完东西,就搬进去住吧!”
“老东西,我不叫熊崽子!”
呼延怒声咆哮,奈何瓯兀早已走进了石房,对他这声咆哮充耳不闻。
即便是这种污蔑般的称呼,其实呼延心底不甚在意,只是他如今可不再是呼延,而是呼啸山林的野蛮战熊呼,必须表现得蛮横无理才够像样,虽然平白惹熊讨厌,却也能免去许多嫌疑。
等瓯兀进去收拾东西,呼延黑毛熊脸上,哪还有那蛮横凶狠的模样,倒是透出一抹精明神色,目光闪烁间,投注向手里正在摩挲的那块玉牌。
“那罴的意思,叫我去归还司牌,不知是要与我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