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斤粗黍就菜,眨眼间便是杯盘狼藉。呼延吃了两年腐木碎石般的契,此时吃到此等人食,当真便如饿鬼附身,最后五粒粗黍,他小心翼翼沾尽盘中残余油渍,颗颗送入嘴里,一脸意犹未尽,闭目回味半响,一声长叹,睁眼已是哈哈大笑出声,得意非常。
老匹夫艳羡,在他脑中冷哼,故作嗤笑问道:“滋味可好?”
“大善!大善!”
呼延哪管老匹夫冷言冷语,眯眼轻笑,摇头叹道:“人间享乐时,但真是‘斋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两年享受过那契的滋味,才知这等简致小菜,竟也是美味之至!”
感叹一番,呼延话锋忽转,唉声叹气道:“只可惜你是元神之躯,食气而存,无法享这口舌之欲,当真是遗憾之至!遗憾之至!”
“呼延小儿!”
老匹夫气得大喝出声,三尸乱跳,怒骂道:“你便是粗鄙野夫,中山狼性,阴险狡诈之小人耳!”
呼延虎目猛睁,奈何寻不到老匹夫踪迹,双眼凶狠无处施放。他眼珠转动,也不知想到何事,满脸怒意尽消,忽而笑意连连,“也罢,我不与你置气。想来你这元神残魂,早已无五感,怕是早忘却食色滋味了吧?实在可怜可叹!我每日吃食,你且来好生观看,想来亦可体会一二,嘿嘿!”
“世间竟有你这等不知廉耻之徒!老夫……老夫自叹不如,刚败下风!”老匹夫话锋一转,长叹道:“寄望日后你尚有这心,若是与人缠绵苟且之时,老夫定会好生观摩,体会一二!嘿嘿!”
“老匹夫,你好生不知廉耻!这等腌臜龌龊之事,也是你这等自诩穷酸秀才能做之事?”呼延怫然大怒,喝问出声。
却在这声怒问出口后,两人回想起那曼妙女色的滋味,这一世再想寻花问柳,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想及此处,两人默然无语。
“虚无缥缈之事,多想无益,何须多想?”呼延自嘲轻笑,起身提起那袋霉契,寻过那串工舍钥匙,出门发契去了。
打开袋子,粗目估算有两百多契,共有十房,如何分配发下,就是呼延差事了。他依次走到矮房门前,开锁抛契,每房按人头发放,倒也公平之至。
只是这契能否到得所有人手中,呼延便不得而知了。这等小事他也不愿多管,强者多得,弱者饿死,仆役之事本该如此。
到得他原本所在矮房,见到今日早晨挨鞭那人,他默不作声,扬手却多扔出三块契,这才关门离去。那人本与呼延相同,均是这矮房中一霸,多出来三块契,自然无人敢抢,最终亦会落在这人手中。
至于这人是否念他好意,呼延懒得揣摩,只是这人送他脸面,呼延便还他人情,并无再多龌龊行道。
呼延心意已尽,此后再无瓜葛,唯做到心念通达,不惹尘埃罢了。
待到最后,袋中契恰好发完,呼延关紧门锁,将口袋随后抛弃,转身回了自己监工房屋。这一趟行走下来,今日这餐食物皆尽消化,精气纯粹宏大,已然自行散发到身体各处,蕴养脏腑、血液、骨骼、筋膜及皮肤毛发,比吃契的效果好上百倍。
进房盘腿坐在床沿,他没有忙着打磨体魄,反倒把那监工长鞭拿在手中,缓缓摩挲,脑中若有所思。
这监工长鞭,看似寻常物件,今日运用起来,才发觉内里另有一番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