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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以后,黄宣几乎确定自己真的身在1968年的时空中了,虽然他只从父辈们的谈话中听说过这个年代,但这并不妨碍他与满街来来往往的行人交谈,去书店翻看,他甚至徒步走出了这个小镇去公路上拦截车辆,询问司机,查看车牌,翻看各种发票、粮票甚至机械编号。
每一分烙印都是证据。
就在今天早晨,黄宣走进了小镇最大的建筑——邮局,看着柜台下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邮票,黄宣脸上泛起了笑容。
这既是苦笑也是庆幸,柜下的邮票黄宣很熟悉,《全国山河一片红》,一个发行当日就又收回的著名邮票,它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发行的最值钱的邮票——与它的数量成反比。然而现在,黄宣看到了厚厚的一叠,甚至还没有裁开。
在黄宣的时代,这款人尽皆知的邮票发行半日后,一位中国地图出版社的编辑发现这枚邮票上的中国地图画得不准确,没有画出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邮电部发现问题后,急令各地邮电局停售,但已有个别邮局提前售出,致使部分邮票外流。然而现在,黄宣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的处在了那一天,又或者这个时代与自己所知不同。
柜台后只有一个女职员,坐在柜台后的办公桌上懒洋洋的打着毛衣,办公桌上摞着邮票,全部都是成版的《全国山河一片红》。这个时代不似后世,邮局通常只卖一种邮票,有什么卖什么,卖完了就换另一种。黄宣有些眼晕地走了两步,整了整衣领,泛起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问道:“这个邮票怎么卖,能给我看看吗?”
多半是得益于标准的普通话——过去两天黄宣已经多次受惠——女职员用小拇指拢着头发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奇装异服”的黄宣,就失去了再看的兴趣,用软软的吴语道:“要几张?”
“我想先看看。”黄宣一直维持着笑容。他除了一身涂了泥巴的衣服就只有一条毛毯,哪有钱买邮票,虽然一张后世价值至少20万的《全国山河一片红》面值只有8分钱。
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女职员脸色越发的冷了,嘴角呲了下,甩手丢给他一版裁掉了两张的邮票,又坐下打起了毛衣。
黄宣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事实上,作为黄家子孙的他,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黄老爷子的脾气:简单暴躁,但也不乏思考,再加上一点点适应环境的变通与坚韧。此外,作为一个15岁的少年人,黄宣还要更多一些叛逆。不过此刻,他还是表现得很自然,保持着笑容拿起了邮票。
黄宣见过很多次爷爷珍藏的邮品,虽然他本人谈不上鉴定水平,但目前,他只是想仔细的看一看,这一珍贵的邮票与自己所知是否有所不同,至于邮票的真伪,老实说,黄宣更愿意邮票是些拙劣的伪品,眼下的小镇及其周边只是一个讨人嫌的闹剧……
但万一,又或者如果他真的身处1968,那这些邮票则可能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是再过8年以后,他的房子,他的面包,他的电脑和游戏机,甚至他的女人。
而这个时候,这里没有商人,没有资本家,也没有身份证;有的是粮票、布票、肉票和介绍信。再过10年78,十一届三中全会才召开,想要先富起来的人方抖抖索索的开始张望……
黄宣不知道15岁的自己可以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具体哪一年结束,但有两点确定无疑,这个时代必将结束,《全国山河一片红》必然疯涨,投资回报率接近500万倍,即百分之五亿。真是个难读的数字。
再看了两遍手上的邮票,黄宣忍不住摸了摸兜,空空如也,昨天是准备挖坑,就连毛毯也是为了伪装去凉亭才带的,当时丢在一边,若非如此,昨晚连御寒的东西也没有了。
黄宣终于理解爷爷谈起《全国山河一片红》时的那种感觉了,未来价值30万每张的邮票就这样摆在一个掉了漆的旧桌子上,50张一版的摆在那里,足有上百版。换句话说,只要将这个破桌子上的东西保存30年,这上面的小画张理论上就有超过4亿的价值,可以买一百辆奔驰,相当于月入4000元的小职员800年的辛苦,而要买下它们,现在只需要支付400元。
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爷爷、父母,黄宣的心猛的一缩,嘴巴也变得干了起来,他甩头将这些抛之脑后,扯了扯身上唯一值点钱的毛毯,将脑袋伸过齐胸的柜台,道:“大姐,和你商量个事情。”
“说。”那女人一点也不卖情面的坐在桌子后,话音也有些瓮声瓮气。
“您看,我还是个学生,手上没什么钱,想买些邮票,我用这条毯子和您换些成不?”黄宣想过了,自己在这里还要呆不知多久,这里现在是1969年,这是个不欢迎陌生人的年代,没有小商小贩,也没有旅游黄金周,更是闭口不谈劳动致富,他也没有劳动力可以出卖,也就是说,这条毛毯只能保证他不被冻死,却不能保证他不被饿死,从这一点而言,其无助于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