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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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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山东的重镇,济南、泰安之外,又有济宁。

济宁在泰安之西南,“南通江淮,北接河济。在战国时,苏秦所云亢父之险也”。邻近会通河。会通河乃元人在山东开辟的一条大运河,南北漕运多走此路。由此可见,济宁一地,不但有地势的险要,并且实为“南北转输要地,闭则为锁钥,开则为通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水旱码头”。

得了此地,便顿有南北转运之便利。可作中转站,也可据险而守,以为东进齐鲁之前哨、抑或西取河北之壁垒,甚至南下、北上的前锋。是以“东方有事,必争济宁”。察罕此番用兵,首取的便是济宁。

这济宁没在海东的手中,而是在田丰的控制下。

济宁“南通江淮,北接河济”。察罕既攻下此地,那么他河南、河北两道的军马就算是连成了一片。田丰为何不到一个月,就丢失了几乎所有的地盘?没能守住济宁,即为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济宁一下,等同山东门户大开,目前能挡住察罕的铁骑,只有济南与泰安。再较之济南与泰安的地势。

泰安,“北阻泰山,南临汶水,介齐鲁之间,为中枢之地”。它南有汶水,北临泰山,是联系齐鲁的中枢要地。山东的整体地形,平原多而山丘少。鲁西包括整个的山东,最高之山峦即为泰山。这个地方,与其说守泰安,不如说守泰山。

泰山自古为历代兵家倚重。

从河南洛阳虎牢关往东,“几千余里,大多经途沃野,无大山重阻”,行之此处,忽然有一座泰山,一千多米的海拔高度,“忽焉特起,博厚崇隆,拱卫南北”,群山翼带,直与关中对峙。“五岳为群山之尊,而泰山为五岳之长”,其对山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也可以说,打下了地方,从河南到山东就长驱直入,再无难以通行的险阻。察罕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过孟津,走虎牢关,鼓行而动。泰安,是他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所以,攻打泰安的任务,他亲自负责。

然而,是不是就可以因此说,泰安远比济南重要了呢?不然。为什么?

因为两个原因,首先,泰山在泰安之北,换句话说,即便泰安失守,泰山依然会阻挡在察罕的面前。这个时候,就要看济南了。其次,泰安只有泰山之险,而济南不止亦有泰山之险,且处“河、淮之间”。

自古山东有难,济南常为战守要冲。

“南不得此则无以问河济,北不得此则不敢窥淮泗,西不得此则无从得志于临淄,东不得此则无以争衡于阿鄄。”阿鄄,即东阿与鄄城,皆为鲁西名城,项羽与秦军曾在此有过一场恶战。“西不得此则无从得志于临淄”,临淄,即益都的古地名。换而言之,从西边来的军队,若打不下济南,便无从得志于益都。较之泰安,济南更为重要。一点儿不夸张地说,济南在,益都在;济南丢,益都失。

什么是战略要地?

一则有险要可守。二来,绕不过去。即便能绕过去,不打下这个地方,就要担心腹背受敌。济南,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当之无愧的齐鲁要冲。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邓舍肯放心地遣还陈猱头,依旧由他统率旧部镇守泰安,而济南,却一定要派杨万虎过去坐镇。

洪继勋、赵过两班文武到齐。

邓舍简略地把当前所面临之形势与他们讲了一遍,说道:“济宁已失,田丰北遁棣州。齐鲁之地,察罕旬月间已经得有一半。目前有陈猱头、杨万虎分别坚守泰安、济南。此两地,诚然我益都之门户。若是失守,则察罕军自此登堂入室,益都定然难守。而我海东援军,还远在朝鲜。眼下可调之军,只有定东、定齐与佟生养部骑军,并及些许士诚旧部。面对如此的形势,诸位有何良策?计将安出?”

洪继勋早先被邓舍打发去了赤峰修建新城与构筑辽西防线,风吹日晒,他养尊处优惯了的,面色稍有变黑。几个月不见,他也蓄起了胡须,不是太长,垂在颔下。他本来就算是美男子,胡子也长的很好看,色泽光亮,又浓又黑,配衬一袭白衣,手中羽扇,很有点大袖飘飘、玉树临风的味道。

老样子,有他在,别的人就别想先发言。

洪继勋打开折扇,晃了两晃,道:“济南、泰安皆负有天险。察罕虽强,杨万虎、陈猱头亦非弱者。且我军又与田丰不同。田丰兵力分散,故此速败。而我军只济南一城,便有杨将军部近万人,又有刘珪部万余人。城中粮草又足。地方有杨行健坐镇。杨行健绝非胆弱之辈,对杨、刘的守城定能起到积极的作用。如此,我军精粮足,文武协和,察罕虽号称三十万军马,一时间,料来也是难奈我何。”

未及言战,先稳人心。

堂内诸人,可不止有洪继勋、赵过、郭从龙这些海东老人,还有姬宗周、章渝、高延世这些益都的降臣降将,更有国用安、刘名将这些才投不久的新人。越是面对强敌、越是出现突然的变化,越是要安稳、沉静。在这一点上,洪继勋与邓舍不谋而合。

邓舍从闻讯至现在,面上始终带有微笑,笑容不改,说话语气也同往常一样,不疾不徐。洪继勋则一边说话,一边摇扇饮茶,状态悠闲。

邓舍笑了笑,说道:“先生所言,正与我的判断相同。适才诸位未到前,我正与姬大人、罗大人两位商议援军之事。我益都的军力只够支援一地,而泰安、济南同时告急。以诸位之见,该先援泰安,抑或先援济南?”

“泰安险要,守将陈猱头,察罕亲自攻打。泰安若失守,则泰山之险,势必半为元军所有。臣以为,该先援泰安。”

罗国器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要说,他的当初从军本来被逼无奈,论坚定性,还不如续继祖等益都诸将的主动起事。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却对海东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反过来对续继祖这类投降过来的人却并不信任,并且好似天然的排斥。所以,他对续继祖刚才有关陈猱头的分析,丝毫也不相信。也不知道他是的确真的不信,还是根本就不愿意相信。

“你们的看法呢?”邓舍点名问道,“阿过,你怎么看?”

赵过为益都行省右丞,在场诸人,他的地位仅比洪继勋、续继祖两人稍低,跨步出列,道:“陈、陈将军威名,臣久有闻听。有他守泰安,应该可以放心。且,泰安虽险,济、济南更为重要。臣以为,该先援济南。”

“以柔,你的意见呢?也说来看看。”

鞠胜胆气豪壮,仪表堂堂,一双眼明亮照人。邓舍得益都,多亏了他勇为内应,冒矢石,浴血奋战。端得允文允武,当时战后,邓舍与他有过一番对谈,对他非常喜爱,盛赞其为“儒生楷模”。后来,从颜之希处,又得知了鞠胜曾经“干大事岂可惜身”的豪言壮语,对他更是器重。拔擢入行枢密院,参赞军机。

“泰安城小而坚,陈猱头勇而且稳。只要有他在,泰安必安如泰山。而济南不然,济南城大,城大则不好守。好在攻打济南的鞑子首脑,却非察罕,而是扩阔帖木儿。扩阔年轻,不必察罕老辣。主公若能择一智勇双全之将,统率大军,疾驰往援,一战而破扩阔,则泰安之围,亦然迎刃而解。是以,臣以为,该先援济南。”

济南守军多,粮食足,攻打济南的元军却有些弱。选一员大将,疾驰往援,先打扩阔,然后再助泰安,攻取察罕。此为先易后难,以海东之上驷击彼之下驷的计策。

诸人纷纷发言。邓舍以手加额,只听,不说话。忽然瞧见潘贤二。见他撩着袍子,一副想发言,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两只眼,滴溜溜直往边儿上洪继勋处转。邓舍微微奇怪,稍一思索,猜出了原因。

不外乎洪继勋适才只是泛泛而言,并没有讲出他实际的个人看法。所以潘贤二有心发言,却又怕与洪继勋意见相违。洪继勋心高气傲,对潘贤二卖主求荣的阴险一向反感,很不待见,从不留情面。潘贤二要与他意见不一,不管对错,被他抓住,少不了一顿明嘲暗讽。

潘贤二此人,无德却有才。他的故主潘诚,绣花枕头一个,却能在与老狐狸关铎的交锋中,仅仅屈居下风,位次尚在沙刘二之上。其中多半便是赖有此人之力。

潘贤二自投了海东以来,说实话对罗国器、王宗哲之流,很有些看不大起,只忌洪继勋、姚好古两人而已。姚好古还好,时时处处,总不会把别人逼上绝路,为人较为圆滑。唯独洪继勋,实在得罪不起。

洪继勋势力也大,群臣谋士之中,他投邓舍的最早,又曾主持过海东的吏治革新,本人又是双城土著,门生友好遍布辽、海。或许他在军中没多大的影响,但在文臣系统里,实在举足轻重。就连姚好古,虽上有邓舍之恩宠,下有关铎旧部的支持,却依然不得不退避三分。何况潘贤二?

对臣子们的明争暗斗,邓舍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不会危及到政令的实施,便只当不知。当下,他坐直了身子,案几上提起玉如意,指了潘贤二,相询问道:“佥院有何言语?”潘贤二,现任益都行枢密院佥院,与鞠胜、邓承志一样的官职。

潘贤二被点了名,不能不说话了,他小步出列,跪拜在地,道:“诸公所言,皆有道理。臣以为,罗大人的意见最为中肯。我军该先援泰安。”

“为何?”

“济南者,益都之门户。泰安者,济南之门户。守益必守济,守济必守泰。且,正因为攻打泰安的是察罕,所以我军当先击其强。”他与鞠胜的意见刚好相反,他认为不该先击弱,而该先击强。

“察罕军盛,如何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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