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瞬间被阻断,萧迩拼命想要扯开脖颈上的绳索,手脚却软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睛涨得难受,他整张脸青紫欲爆,渐渐的眼前发花,他仰起头来,看到天上的细月,在黑云中慢慢隐没。
那一次,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路边,谁也不知道的,腐烂在那片刚刚供人欢愉的草丛里。
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身在草丛,三小姐连掩埋都没有,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他丢在草丛里。他以为自己会死,但实际上,他还活着,脖颈上交叉粗壮的勒痕便从此留下了。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三小姐不是那种还没确定他有无气息便断然离去的粗心人啊……
若是凤无霜在这里,想必她已经心知肚明。
如果萧迩体内真的有九婴的血脉,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九婴乃是蛇类魔兽,蛇在冬眠时会有一种假死状态。想必是萧迩在濒临欲死的情况下,本能的催动了这种特殊能力,使身体呈现出假死形态,骗过了三小姐,保住了自己的命。
而萧迩将这件事告诉那位凤无霜的时候,她只是笑了一声,表情平淡的丢下一把匕首在他脚边,对他说:“既然她没能杀了你,那就换你杀了她。记住,你可以承受任何的磨难和羞辱,但你绝不能忘记那些欺凌践踏过你的人。迟早有一天,你要让他们知道,做任何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你自己也要记住。”
腿踝上突然一紧,被打断了回忆的黑衣少年怔怔的低下头,冷不丁的对上一双充血巨凸的眼睛,后背倏然一凉,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濒死的三小姐。
只是此时的三小姐,早已经没了当初下手勒死他时的狠辣意气,她满身是血,狼狈的匍匐在地上,被血液堵塞的气管不断发出古怪的声音。她的脸色已经发涨到一种深紫程度,却犹自不肯放弃,挣扎着伸手抓住他的脚踝,想要借此来博一条残命。
萧迩低头看着这个一贯嚣张跋扈的女子像只蠕虫一般匍匐在自己脚下,眼神不断变幻。
少顷之后,他蹲下身子,嘴角扯了一个诡异的笑,对满身是血的女子说:“反正活着也是受苦,还不如死了得好。”
说着,他伸手,轻轻的,推开了女子的脑袋。
女子怒目圆睁,充血赤红的眼睛里几乎带了不可思议的愤怒,好像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见死不救,居然真的就这么推开了自己。但不管她相信还是不相信,那少年嘴角的笑容,冰冷的没有半分人气,比起她当日企图绞断他喉咙时脸上的冷笑,还要显得更加诡谲阴鸷。
她似乎忘了,自己脖子上的伤还是这个人造成的。这世上有几个人,在下了杀手后还会抱有怜悯之心呢?
推开了脑袋,女子的手却依然死死的攥着他的脚踝,少年的脚踝纤细,即便她的手不大,也能一把牢牢抓在手里。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紧缩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美感,凌厉的骨节凸起,指甲盖掀翻了都没有发现。
萧迩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脚踝一眼,抬起脚转了转,轻而易举的便从她手里挣了出来,然后一脚,踩在她染了血迹的脑袋上,就像她曾经踩着他的脑袋一样。
“不要怪我。”他说,“谁叫你当初,没杀了我呢?”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三小姐,至死都没能想到,不过是当初一时的恶从心起,便在几日后,为自己的死亡埋下了伏笔。这一世,最后倒映在她眼中的,便是百米开外母亲院落里门楣上,随风摇曳的灯盏。
原来,这条路真的太长了,长到她走尽一生,都无法到达。
鲜血的流速渐渐缓了,艳丽的液体在地上铺开了暗红的花,腥气浮动在空气里,十五岁的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闭目又睁的左眼中,有蛇一般的阴冷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