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这里是一片神秘之地。
崇山峻岭之中,云雾缭绕笼罩,像隐藏了无数秘密。
外人极少敢来这儿,这儿的人也极少出去,因此,这地方在外人心目中,就像一个奇诡的禁地。
宇文初已踏入这个禁地。
禁地出奇宁谧。
这种宁谧恬淡安闲,仿佛世外桃源,那么不染尘俗,简直是一处净土。若非心知无误,他几乎怀疑走错地方。
“佚王殿下,休息一下吧?”谭英说。
“你叫我什么?”宇文初问。
谭英一凛,立刻改口:“小人口误,是公子!公子可要休息一下?”
宇文初笑了笑。
“有一些时候,口误会要命。这里可是南疆,眼下虽静似无人,但也许人就在左近。”他看看谭英,告诫道,“你不要大意,随时会有人来。”
他说得认真。
其实这些话,曾有人告诫过他。
当初在陈都郊外,去往隐市的山路上,他也像谭英这样大意,那个时候,楚卿就这样告诫他。
这是她说的话。
他不禁又想起楚卿。
她现在怎样了?已经入郢了么?有没有危险?
平王不是省油的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她独自一人赴郢,会不会被平王算计?
他很担心。
他望着远山,皱眉出神。
谭英却望着他,小心又问一遍:“公子,休息一下吧?”
唉!
殿下这个样子,可真让人担心。
他们临来之时,木统领再三叮咛,殿下中了毒,身体很虚弱,一定不能太累,一定要好生照顾。
但经过这些天跋涉,情况似乎不那么简单。
殿下虽然并不累,可却总是出神,好像人在这里,心思却在别处,自己跟殿下这么久,还头次见这种情况。
这是什么怪毒?
谭英不由有点担心,殿下总这么出神,是不是开始健忘?会不会有一天睡醒,忽然忘了自己是谁?
这可不妙啊!
谭英看看谭杰,两人一脸忧愁。
宇文初回过神。
“歇一歇也好。”他终于发话。
这两个侍从什么都好,就是太婆妈,也怪不得他们,都怪木仁婆妈。害得他一路行来,就这休息二字,听得耳朵起茧。
木仁担心他。
他又忆起临来前,木仁坚持跟随。
他不同意。
当时,木仁这样说:“南疆十分诡秘,必有许多危险。殿下若要去,自然要带上身手最好的部下,放眼所有部下,谁能胜过我?”
没谁能。
可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能胜过南姑么?”他问。
木仁哑然。
这还用说?答案谁都知道。
他点点头,又问:“上次我伐郢归来,有一天半夜,净污二老潜入王府,你胜过他们了么?”
木仁垂下头。
胜不过。非但胜不过,还一招被制,全无反手之力。
他看着木仁,笑了笑说:“南姑来自南疆,可知南疆有多强,净污二老是鬼方氏长老,就已这么厉害,南疆想必也有长老,或与净污二老相当。你在我部下之中,确实是最强的,但面对那些人呢?只怕我所有部下,下场都一个样,你也一样。”
“可是……”木仁仍不放心。
“我又不是去打架。”
他摆摆手,不容置辩:“南疆一向神秘,极少有外人去。蛮夷部族不受王化,对外人易生敌意,若带太多随从,浩浩荡荡闯入,必然立招麻烦。似你这种僵木脸,更是树敌招牌,你绝不能去。这次入南疆,我只带两人即可。”
“才两个?”木仁瞠目,“哪两个?”
“谭英谭杰。”
木仁愣住了,一张脸表情难看,活像根烂木头。
他失笑。
“你不必担心。”他敛了笑,正色道,“他们两个虽说武功平平,但为人圆滑机灵,而且所学极杂,最懂随机应变。入南疆人选,他们最合适。”
侍从便这样定下。
也不知木仁交代了什么,这两个一路的小心,好像他垂危一样。
宇文初无奈一叹。
谭杰取出毯子,在地上铺好:“公子请休息。”
风很凉。
人坐在树荫下,面对无尽葱郁,整个身心都舒缓了。
宇文初却在沉思。
南疆太大了,他们进入两天,连一个人也没碰见,那些部族栖于何处?这一带山连山,哪个山上才有人?
真是麻烦。
如果有个向导就好了……
他不由想起南姑,但下一瞬,楚卿的样子浮现。
他又开始出神了。
两个侍从对望一眼,脸上越发担忧。
风断断续续。
树叶沙沙,长草簌簌,周围一切那么恬静。
谭英忽然神色一紧。
他原本守在殿下身后,此刻已走出来,站在了前面。
谭杰也站出来。
“怎么?”宇文初问。
谭杰四下环顾,警惕地说:“公子,似乎有动静。”
宇文初没有动,仍旧坐在树下,侧耳仔细倾听,但什么也没听见。
谭英已经开始行动。
他迅速从行囊中取出两个纸包,两大瓶酒,将纸包中不知什么东西,悉数倒入酒中,用力地摇晃。
谭杰接过其中一瓶。
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绕着三人休息的大树,将酒洒在地上,像画了个无形的圈,将三人圈在当心。
登时酒气弥漫。
但在酒味之外,还有股别的气味,很浓很冲。
宇文初一挑眉。
闻到这个气味,他已明白情况。
谭英谭杰站在他身边,目光四下逡巡,依旧十分警惕。
风还在吹。
树叶还在沙沙,长草还在簌簌,可渐渐地,这些之中多了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