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放亮,楚卿还在梳头,姜檀就过来了。
“宫女呢?”见她独坐妆台前,姜檀立刻说,“大长公主是贵客,怎敢这样怠慢!”
“没有人怠慢。”
楚卿一边梳发,一边好笑道:“我想一个人静静,让她们下去了。三殿下,我明白你是个好东道,你就不必如此了。”
姜檀嘿嘿一笑。
他慢条斯理踱近,站在妆台边看她。
他并不说话。
楚卿也就不说,更不去看他,仍自顾自梳头。梳顺长长的乌发,又轻轻绾起个髻。
姜檀一直安静看着。
直到她绾好发髻,放下牙梳,终于抬眼看他,他才开口问:“大长公主殿下,昨夜你和我皇兄说些什么?”
楚卿笑了。
她眨眨眼,笑吟吟说:“三殿下,我还以为你会忍住不问。”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姜檀干笑两声。
“你何不去问郢主?”楚卿说。
“皇兄不会告诉我。”姜檀撇撇嘴,似乎很无奈:“我皇兄这个人,其实很有原则。他不想说的事,再问也不会说。”
“难道我就会说?”
楚卿不由瞪他,好气又好笑:“三殿下,莫非在你眼中,我是个没原则的,只要你来问问,我就立刻说了?”
姜檀挠挠头。
楚卿懒得理他,起身凉凉道:“三殿下怕是忘了,昨夜赶你走的本是我。”
姜檀叹口气。
“大长公主殿下,你好歹人在郢宫。你是客,我是主,你这样欺负主人家,似乎不太好吧。”他一脸无奈。
楚卿回头看他。
他委屈地立在那儿,神色间有点忧虑。
楚卿一挑眉:“我对郢主说了什么,三殿下为何这样关心?”
姜檀不做声。
可在他的眉宇之间,忧虑似乎更深了。
楚卿忽然明白,不觉失笑问:“三殿下怕我在郢主面前失言,说了你的坏话不成?”
“这个……”姜檀挠挠头,干笑道,“也不尽然。”
不尽然?
楚卿看着他,干脆问:“你怕我害郢主?”
“不是。”
“那是什么?”
姜檀沉吟了下,终于说出来:“我怕大长公主反悔。”
“反悔什么?”
“反悔为我皇兄医病。”他忽然抬眼,注视她说,“大长公主此来,并非心甘情愿。之前更是为了佚王,三番两次以我皇兄要挟。你让我为佚王求药,这事很难达成,万一我拿不到解药,你仍会以我皇兄要挟,甚至终将弃之不顾。”
“你怕我对郢主暗示,自己无能为力,难以为他医治?”楚卿问。
姜檀点点头。
“我皇兄从不强人所难。只要大长公主一句,哪怕露出半点棘手之意,他也绝不会让你为他费心。”姜檀说。
楚卿一叹。
她看着眼前人,忽然很感慨。
姜檀为了姜枚,真的尽心尽力,为了给姜枚医病,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迟疑。
她又记起昨夜姜枚的叮咛。
‘大长公主殿下,我能否拜托你一事?关于我们刚才所说,希望你不要告诉阿檀。’
姜枚对姜檀的呵护,何尝不是无微不至?
这样难得的二人,她希望他们平安。
“三殿下放心。”她忽然开口,十分认真说,“我会为郢主医病,绝对不会反悔。哪怕你拿不到药,我也不会反悔。我绝不再以郢主安危要挟,从此以后再也不会。”
姜檀一怔。
“大长公主你……”他错愕了。
这样大的态度转变,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也让他越发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带来如此大的转折。
姜檀愕然看着她。
“郢主是一位了不起的君主。”她笑了笑,由衷感叹,“他的襟怀无边,有海天之广阔。明睿旷达,不器不争,是一位真正了不起之人。他身为君主,可泽被百姓。纵使不为君主,亦可泽被世人。在如今乱世上,这样的人太少。我想让郢主平安,不须任何交换,这是我一个希望,一个心愿。”
姜檀彻底怔住。
他好像呆了,呆呆看楚卿半天。
“三殿下?”楚卿不由叫他。这人怎么了?正好好的,发什么呆?
“哈哈……”姜檀忽然笑起来。
他站在那里,开心地看着她,笑得无比欢喜。眉眼间愉悦满溢,似乎从没这么高兴。
这下轮到楚卿怔住。
她怔怔看着对面,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对面的人忽然冲过来。
姜檀一下抱起她。
“啊!”她失惊。
不等她有什么动作,他已抱住她转了个圈。
“姜檀!”她正要发急,脚下已着地。
姜檀放下她,拉起她的手。
“我皇兄很好对不对?我早就说过了,他是天下最好的人!以前,只有我明白他的好。别人从不在意他,只当他是病秧子。那些人懂什么?!他们不明白皇兄的好,也不配明白!如今你明白,你也对他好。又有一个懂我皇兄的好,也愿意对他好的人!我好开心!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二个真心对他的人,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姜檀一边开心一边说。
楚卿被他吓一跳。
他拉着她,往外就走:“我们去看看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