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
陈都的西门内很安静。
每一条街上的每一户,都又黑又静,除了承平街尾,那个经常无人的府邸。因为现在,那里有人了。
楚风就在那里,正坐在房内。
从皇宫回来,他就一直坐着,一直到现在。每次遇到大事,他总会这样。
因为他需要冷静,绝对的冷静。
虽然他想冷静,可有的人不想。在这个房间内,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走来走去,比走马灯还急。
那是个青年。
青年正焦躁地来回走,像只被困的猛虎。
楚风一直在沉思,并不理那青年。此刻,他终于抬起眼,不悦地看过去。
“合光,坐下!”
楚风看着青年,皱眉道:“你已走了很久,再这样走下去,即使你不晕,我也要晕了。”
钟合光抿紧嘴,很勉强才坐下。
可是,还等没眨两下眼,他又站起来,好像椅子上有刺,根本坐不住。
“王爷!我真的不明白,您怎么坐得住?!”
钟合光终于忍不住了。
他几步上前,与楚风对视:“阿乔出了事!而且说不定……唉!王爷,连陛下都说了!您不信陛下么?”
“我当然信陛下。”楚风说。
“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发兵,去宰了姓宇文的!将他挫骨扬灰,为阿乔报仇!”钟合光的眼中,已闪起泪光。
那是他最爱护的阿乔。
身为东怀王养子,他从小看阿乔长大。那个美丽的郡主,是他最美的梦想。
可惜只是梦想。
郡主越长越大,越长越美,他越不敢直视。
那时他已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守护,仅此而已。
虽然这样,他并不难过。
可以守护梦想一生,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不料一道圣旨,阿乔封了公主,去了卫国,成了王妃。他还来不及反应,梦想已飞离,离他千山万水。
他大醉十天。
清醒了之后,他摸着心口想,只要阿乔幸福,远些怕什么?
他又不会忘记阿乔,他会记得她,永远记得她。
可没想到……
他想着想着,流下泪来。
楚风看着他,叹了口气:“合光,你先别难过,阿乔未必会死。”
钟合光一愣:“怎么说?”
“陛下之所以认为,阿乔凶多吉少,是因为失去联络。但仅失去联络,并不代表已死,也许被囚禁了。”楚风沉吟道。
“可是,以佚王的为人……”
“以佚王的为人,也许生机更大。”楚风慢慢说。
“为什么?”
“以佚王的心智城府,绝不会轻率行事。只要这一个棋子,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轻易丢弃。”
“阿乔还可利用?”
“当然,可以用来要挟我。”楚风眯起眼,一字字道,“所以我认为,阿乔还活着。”
这是他冷静后的结论。
之前在大殿上,他乍闻消息,一时惊怒攻心,来不及想太多。等到冷静下来,他才得以认真思考。
而且他越思考,这种可能越大。
也许阿乔没死,只是在佚王手上,成为了一个筹码。
钟合光点头:“有道理。不过即使这样,阿乔仍很危险,王爷,我们更该立刻动身,去拿下佚王,救出阿乔!”
“当然要去。”楚风也点头。
“几时出发?”
“明日一早,我先赶过去。合光,你回去召集人马,然后与我汇合。”
“是!”
钟合光出去了。
楚风仍坐着,目光很深沉。
陛下的心思,他十分明白。
陛下想刺激他,让他死战抗敌。这个算盘打得不错。可惜,陛下也不清楚,阿乔是否已死。
如果阿乔死了,他当然会死战。
可如果阿乔没死,而在佚王手上,他去死战,只会害死阿乔。那么,他该怎样做呢?
楚风闭上眼。
他想做个忠臣,一个世人眼中的忠臣,一个青史留名的忠臣。但如今形势太微妙,站在哪一边,才算是忠臣?
这真是个难答的问题。
数百里之外。
同样夜静更深,同样有人无眠。
宇文初没睡,楚卿也没睡,他们坐在城楼上,正享受夜风。
这里是祥城。
他们一路攻战,已拿下三座城。虽说不容易,但也不太难。至少,没有想的那么难。
抵抗当然有。
不过这种抵抗,不同于顽抗,还是有机可趁。
因为楚卿坐镇,旗号又是讨逆,这让攻战的性质,变得十分微妙。在这种情况下,人心起了动摇。
这就是机会。
何况,有边军倒戈在前,加大了这种机会。
“公主殿下胜利在望。”宇文初看着她,微笑说。
楚卿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