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锁。”
“那为什么进不去?”
“因为陛下有令,谁也不许进去。”侍卫说。
“是么?”
“是。”
咿呀——
但在下一刻,殿门已开了,被姜檀推开。
侍卫呆若木鸡。
这……这人怎么搞的?!
都说不能进了,他居然去开门!竟敢无视圣命,他是想死么?!
不。
他当然不会死,会死的是陪同的人,也就是自己……侍卫的脸都白了。
姜檀已经走进去,回头眨眨眼,对侍卫笑道:“你放心,门是我开的,陈主即使得知,也不会怎样。”
废话!
他当然不会怎样!问题是自己,自己会怎样!
侍卫的脸由白变绿。
“你要进来么?还是立刻回去,向陈主禀报?”姜檀笑着问。
侍卫的脸已经黑了。
这该怎么办!
如果跟进去,这里可是禁地,等于违抗圣命。如果去回报,就无法盯此人,一样违抗圣命。
似乎无论如何,都难逃抗命了。
进去,还是回报?
侍卫杵在门口,心中天人交战,可交战半天,也没有结果。
“进来吧。你是我的向导,你若走了,我有问题问谁?”姜檀笑眯眯,像在诱导,“即使陈主知道了,就说你被我拉进来的,陈主也不会怪你。”
这个话听起来,似乎并不靠谱。
侍卫苦着脸。
没办法,进去吧!看这人的行径,也不是个省心的,万一在这殿内,弄坏了什么东西,自己更吃罪不起。
还是看着他保险。
于是,侍卫硬起头皮,也走入殿内。
殿内很干净。
地板很光洁,桌案很光洁,窗棂很光洁,就连床榻上,也没半点尘土。流苏纱帐朦胧,在微风中轻动。
这里一切的感觉,像现在仍有人住。
姜檀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问:“端阳长公主离开,距今已有多久?”
“一年多了。”侍卫说。
一年?
一年没人住的地方,尘土该有一指厚。
“你骗我。”姜檀冒出一句。
侍卫吓一跳,莫名其妙:“平王殿下,我绝对不曾骗您。”
“你刚才说,这里谁也不能进来。”
“这是真的。”
“一年没人进来,怎会这么干净?”姜檀看着他,微微笑,“明明有宫人来打扫,你却骗我说概不许入。”
“我没骗殿下,从没宫人进来。”侍卫很肯定。
姜檀摇摇头:“一定有人进来。”
“是……有人进来。”
“谁?”
“陛下。除了陛下之外,谁也不会进来。陛下的圣命,哪个敢违抗?”侍卫看着他,似乎在暗示。
只有他这种人,才敢做这种事。
姜檀失笑。
“怎么?陈主陛下亲自来……打扫卫生么?”他好笑道。
侍卫又黑下脸。
这人有完没完?!那可是自家陛下,让他开玩笑的么!
姜檀浑若不觉,又问:“陈主经常来此?”
“陛下的一切行止,不是我这等臣子该置喙的。”侍卫说。虽然说得委婉,但摆明给个钉子碰。
姜檀仍似不觉。
“这里这么干净,陈主必定常来。”他已自行论断,竟开始推演,“若十天来一次,尘土积得多了,打扫就麻烦。若五天来一次,虽比十天的尘少些,但终归要正经扫扫。陈主九五之尊,未必习惯这事儿。若三天来一次,那就轻松多了,基本不必大动。其实说到底,唯有随时拂拭,才最省心,也最干净。看这里洁净如此,莫非陈主天天来么?”
侍卫无话可答。
实在不能理解,这位平王殿下,关心这干什么?!
姜檀又走到窗前。
窗前有个妆台。
妆台上铜镜光鉴,除了一把梳子,几支簪钗,少有什么脂粉。
他拿起了那把梳子。
紫檀木梳上,竟还有几丝长发,仍缠绕梳齿之中。仿佛此间主人,今早才梳过头。
姜檀忽然笑了。
他看着这一切,笑得意味深长。
在这个空殿内,他依稀看到了端阳,不但有端阳,还有陈主。流连于此的陈主,心里在想什么?
他已能明白。
人心有时很矛盾,几乎南辕北辙,却又无法停止。
这种矛盾往往很深,深到难以化解。如同并生的藤,从出土便缠绕,似乎生来如此,让人无法读懂。
可偏偏,他最懂这种矛盾。
他含一抹笑,放下木梳,又拈起一根簪。看了两眼,便又放下,动动这个,摸摸那个,竟似不亦乐乎。
侍卫的头都大了。
若非奉了陛下密令,必须盯紧此人,真的受不了啊!
姜檀磨蹭半天,终于说:“走吧。”
侍卫如蒙大赦,立刻引他出来,又关好殿门。今天盯人的经过,还要上禀陛下,这应该怎么说呢?
侍卫心中纠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