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余人纷纷退出。转眼,殿内只剩三人,其中一个还在昏迷,四周更加静了。
“有什么话尽管讲。”姜檀说。
孙太医点头。
“三殿下,我只想说……”孙太医一顿,忽然笑了,轻笑道,“原来,这位阴柔诡谲、心狠手辣的三殿下,居然也会哭。”
姜檀霍地起身。
“你是……”他盯着孙太医。
“是我。”孙太医一抬手。烛光下,那张老脸没了,变成一张年轻的脸。年轻又美丽,是楚卿。
姜檀的眼神变冷。
竟是她!
他居然猜错了。
皇兄的病本已好转,怎么会急转直下?!他一路上都在想,如果此事有异,必定是有人捣鬼。可能捣鬼的人,一定是鬼方氏。
万没想到,竟会是她!
会盟上那么凶险,她都能逃得一命,已令他意外。鬼方氏穷追不舍,也没能将她抓住,更令他意外。而如今,她又混入皇宫,对皇兄下手。
她好大的本事,也好大的胆!
姜檀笑了。
“长恨芳踪无觅处,不知转入此间来。”他看着她,微笑,“姑娘,你真是让我好找。”最后一字出口,他忽然动了。
他刹那一闪,挥手带出风。烛火明灭,映照他掌心的黑气。这一掌击向楚卿,快得不及瞬目。
楚卿却不躲避。电光石火的一瞬,她也挥出了手,反掌相迎。
嘭!
双掌相交。
两人都一晃,各自倒退几步。
烛火被风带动,一阵暗之后,又亮起来。光亮中,二人静静对峙,互相打量对方,像要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什么东西。
忽然,楚卿笑了。
“你不必看了,我没事。”她一笑,悠悠问,“你这个功夫,叫寸阴吧?”
姜檀心里一惊。
寸阴,乃鬼方氏秘传,连族人都未必尽识。她一个外人,如何会知晓?而她不但知晓,还笃定没事。可见,她没有中毒。
“姑娘很渊博。”他微笑。
“好说。”她也微笑,看了看床上,“三殿下,我只想让你明白,你杀不了我,我却可以杀他。”
“我明白。”
“很好,那我们可以谈正事了么?”
姜檀笑了笑,说:“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先让姑娘明白。”
“洗耳恭听。”
“这里是郢国皇宫,只要我一声,立刻会来很多人。即使我学艺不精,杀不了姑娘,难道姑娘认为,你能冲破上万禁卫,平安脱身?”
“不能。”
“既然不能,又何苦如此?”他微笑着,缓缓道,“我想谈的正事是,姑娘给我解药,治好了我皇兄,你就可以离开。姑娘,我这个提议如何?”
“不好。”
“姑娘认为,怎么样才好?”
“我只谈事实,至于怎么样好,由三殿下选择。”楚卿看着他,淡淡道,“事实是,我不会给解药,你也不会放我。所以,郢主陛下会死,我也会死。而在禁卫来到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还可以杀你。于是,最终的事实是,我会死,你会死,郢主也会死。大家一起死,人人一场空。”
姜檀不由皱眉。
这确实不假。自己不会放她,她更不会服软。不管是她死,还是自己死,这都无所谓。但皇兄也会死,这绝对不允许!
他沉默了。
楚卿看着他,也在沉默。
现在正发生的一切,与她的计划不同。
按她与宇文初的计划,这次行动,正为了迫姜檀回来。只要郢主垂危,皇廷势必动荡。万一郢主死了,皇位空缺,最易引发争夺。姜檀深谙其中利害,绝不敢拖延,一定昼夜兼程赶回,坐镇皇宫,保住他筹划的成果,以免功败垂成。
郢主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姜檀不会丢弃。
他们如此计算。
可当姜檀来到后,她忽发现了不对。有些事情,他们计算失误了,一个微妙的失误,在姜檀流出的泪中。
姜檀哭了。
这个诡谲狡诈、心狠手辣的平王,在触及郢主的那刻,竟然哭了。她看得清楚,那泪是真心的,是欣喜的。
姜檀重视郢主,不因他是棋子,而因他是亲人。
这个微妙的失算,让她心情莫名。
在皇室之中,亲情有多可贵?她无比清楚!一份真心的亲情,几乎如同奢望。付出真心,回馈真心,对两个皇族人而言,这弥足珍贵。
得之不易,故而珍惜。
姜檀对郢主的珍惜,足以令他妥协。看来这一次,她的筹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