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你在想什么?”姜枚问。阿檀怎么了?忽然出起神来。
姜檀叹口气,沉沉道:“我在想,会盟这么惨烈,郢国上下都恨极卫人。如今同仇敌忾,倒是个反攻之机。”
“反攻卫人?”
“收复失关。”
姜枚点头。奋三军之怒,的确锐不可当。如此一场惨烈,才换来的这个时机,是不该白白放掉。
“但是,父皇新丧,郢军新败。此时又起攻伐,似乎穷兵黩武,不是爱民之心。”他仍有些迟疑。
“皇兄,爱民之心有大有小。”姜檀看着他,轻叹,“惜一时之伤,而不动干戈,却留外敌在境,让百姓惶惶,只是小心小爱。为长远之计,而不惜一时,扫清外敌侵扰,让百姓安乐,才是大心大爱。”
姜枚默然。
他看着眼前的幼弟,很欣慰。
阿檀长大了,懂事了,就连治国平天下,也已不成问题。看来,他不必担心了。即使他一旦撒手,郢国也不会颓败。因为还有阿檀,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待我即位后,就下诏令。”他说。
姜檀点点头,忽然问:“皇兄,你答应过我的话,可还记得么?”
姜枚一愣:“什么话?”
“皇兄说过,如你成了君主,一定授我黄钺,让我护国安边,平定乾坤。”
原来是这一句。
姜枚无奈了。彼时,他不过随口玩笑,怎当得真?让阿檀去打仗?他哪里放心!然而,幼弟却很认真,看他的眼神中,竟罕见的严肃。
“阿檀……”姜枚摇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郢国正在多事之秋。皇兄,你可以于危难之际挺身,我却不能么?不顾家国危难,只求一身平安,这让我何以自处?这样的我,还是郢人么?”
幼弟看着他,认真而恳切。
姜枚悚然动容。
是啊,他几乎忘了,别人如何看待阿檀。因为出身,因为血脉,阿檀不被认可。生长郢国二十年,始终抬不起头。如今阿檀大了,很想证明自己。他应该支持的,不该只顾自己,却忽略阿檀的感受。
那个小幼弟,真的长大了!
“沙场无情,不可逞一时之勇。”他看着幼弟,缓缓说。
“我明白。”
“沙场诡谲,不可贪一时之功。”
“我明白。”
“要多听将领谏言。”
“好。”
“要多学临敌经验。”
“好。”姜檀点点头,微笑,“皇兄放心,我都有分寸。”
姜枚沉默了下,片刻后,终于也点头:“那很好,你回去准备吧。”
幼弟走了。
他看着那背影消失,心中长叹。世事多变幻,今日这般局面,往昔谁曾预料?他与阿檀二人,一个病弱一个半蛮,本都无缘国事。不想一场会盟,却将他们推上前面。今后郢国的运势,不知会如何改变。
他只希望,阿檀已准备好面对。
平王府。
姜檀没准备什么,他面对的是迦陵。
“解药……”迦陵倒在地上,喘着气。这该死的小子!去了这么久!寸阴发作太快,她已拼尽全力,仍无法阻止漫延。他如再不回来,她真会死的!
姜檀坐下了。
“你们有人入宫么?”他问。他不但不急,反开始盘问。
“……没有。”
“真的?”
“真的!”迦陵快急疯了。谁说他不是鬼方氏?连对同族也这么狠!这混帐小子,是在报复她么?!
姜檀看着她,似在分辨话的真假。
迦陵已没力气多说了。
他又看半天,终于走过去,给她服下解药。
书房很静。
许久,迦陵长吐一口气,狠狠瞪他:“姜檀!你学了鬼方氏的秘传,不去对付郢人,却来对付族人么?!”
“我只对付该对付的人。”他说完,起身就走。
“你去哪?”
“准备出征。”
“出征?”迦陵一怔,问,“出征何处?”
“边关。”
“收复失关?”
“对。”
“你到底是郢人,还是鬼方氏?!”迦陵大怒,质问道,“还有两个漏网之鱼,你不上心去找,反去为郢人复关?何况,你知不知道,其中那个女……”
“行了!”姜檀忽回身,打断她,“不管漏网了几个,漏网的是谁,他们要逃出郢国,只有一条路,就是那个失关!只要收复失关,他们就被困在郢国。只要他们在郢国,就一直在我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