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营内,已尘埃落定。
卫营内,却大战正酣。
郭符挥着刀,拼命砍杀。他们中埋伏了。刚踏入卫营,忽然万箭齐至,他们猝不及防,损伤惨重。
紧闭的营帐内,全是伏兵。一窝蜂涌出来,将他们围死。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们已在苦战。
失去先机,中伏受伤,又在对方地盘,他们很快不敌。
“撤!”郭符大喊。
为这次夜袭,军中主力都来了。如今失败,他们必须脱身,以保存力量,不能陷在这里。他奋力挥刀,且战且退。
卫军紧追不舍。
郭符一路退,心中暗急。他的人在减少。刚退出时,人马保存大半。一路退一路战,此时仅剩小半。
而且,令他吃惊的是,他已退出很远,几乎望见郢营了,但是,卫军竟还在追,似乎毫无顾忌。
这太奇怪了。一般追击敌人,不会追至敌营。否则,岂不反主为客,自居劣势么?可卫军仍旧追,尽管郢营在望,追兵也没停下。
郭符又惊又疑。
“将军!你看!”旁边,裨将一指前方。
他一眼望去,登时失色。
郢营内,火光隐约。营帐东倒西歪,有的已着火,有的已倒塌。地上乱作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全是郢军。
难道……黄雀在后?他带郢军主力,去夜袭卫营。卫军反趁此机会,拿下了郢营?他正想着,忽然,鼓声大振。
郢营内,有人在呐喊。火光映照下,都一身卫军打扮。
大营已失陷!
郭符慌了,真的慌了。部下也慌了。众人调转马头,夺路而逃。什么建功立业,都见鬼去!只有先保住命,那些才有意义!
身后,人声不绝。
郭符带着残军,拼命地逃。郢军的中军力量,都还在路上,他要迎上去,一旦汇合大军,他就安全了。
夜色淡去。
不知逃出多远,人声渐无,追兵渐无。他勒马回顾。一带荒山僻野,在破晓中,越发苍凉而沉重。
天破晓,东方泛白。
卫军在收拾战场。一边收拾,一边谈论。
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击溃敌军,拿下敌营,简直一气呵成。十几日的鸟气,出了个透爽。
这才叫打仗!这才叫胜仗!
以前跟张将军,从没这么过瘾。总与人硬碰,死伤无算。大家都出了力,可最终论战功,只有猛将张峣。
再瞧这位主帅,斯斯文文,连行帐都不出,就拿下了敌人。而且,主帅长得也好,脾气也好,经常笑眯眯,看着就亲切。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忽然间,大伙都变心了。
“看来,你的人缘转好。”楚卿莞尔。
“是他们有眼光了。”宇文初笑着,神色颇自得。
二人正闲步战场。
每走过几步,就有士卒停下活儿,恭敬地看他们。对他叫声‘大帅’,对她挠头笑笑。这些边关男儿,都是直率人。讨厌谁,从不掺假;敬重谁,也不掺假。
二人生长皇室,自幼见惯诡诈,对这些赤诚的目光、真心的问候,反都不太习惯。面对虚伪,他们游刃有余;面对坦荡,他们却觉退缩。
楚卿搓搓手,苦笑:“我有些……不适。”
“我也是。”宇文初摸摸鼻子,也苦笑。
两个对视一眼,都叹气。
自己太可笑。这种真诚的敬意,至诚的对待,不正是长久期盼?既深恨人心狠毒,憧憬人心纯良,此刻何不开怀?
因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