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纷争,互相攻伐不足奇,但这个算盘不免打得太大。可偏偏,父皇动心了,令她非常担心。
“陆先生,这次任务之外,你还要做一件事。”她忽然十分严肃,看着他,郑重地道,“安排好一切退路,不管成功与否,此番行动后,潜藏卫国的暗部全都销声匿迹,任何人不得妄动。”
既然对方不可信,那么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提防。
“属下明白。”陆韶肃然受命,问道,“行动定在何时?”
“夏至。”
六月十九,夏至。天子亲谒北郊,行祭地之礼。
这一天,卫国都的北郊,格外肃穆。在北郊最大的一片水泽中央,方形祭坛早已备好,各种祭器、祭物安放完毕。天色尚未破晓,禁军都护卫在行幄四周。
行幄内,卫皇已换上祭服,正在翻阅章疏,等待时辰登坛祭祀。章疏并不多,可他似乎看累了,手支着额,神色有些疲倦。
“父皇,时辰还早,不如稍事休息?”一旁,宇文清小声询问。
卫皇抬了抬手,示意无妨。宇文清不敢多言,躬身退出了行幄,让父皇安静养神。
外面,晨曦朦胧。巨大的水泽上,雾气隐约。祭坛孤立在水之洲,冰冷的祭器一一陈列,偶有几只水鸟飞过,却更显苍凉。
宇文清缓步而行,不由叹了口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殿下也在惆怅么?”
身后有人打趣。他回过头,无奈道:“皇叔,正当祭祀大典,不可胡乱玩笑。”
天光破晓,宇文初就在几步之外,看着他笑吟吟,一身庄重的服饰,神情却依旧那样闲散。
“哪个敢和殿下玩笑?”宇文初微笑走近,拍着太子的肩,“若有心事,叹气也无用。”
宇文清垂下眼,有些黯然:“父皇春秋已高。近来,越发容易疲倦了。”
“为个祭祀,半夜跑到郊外,繁文缛节本就害人。”宇文初撇撇嘴,悠闲道,“其实,祭地不比祭天,陛下大可不必亲祀,何苦来回受罪。”
宇文清叹口气,苦笑:“繁文缛节,总要有人执行。不是所有的皇室中人,都能像皇叔这样逍遥。”比如父皇,比如他。肩负起江山社稷,不是说说那样简单。近些年,每每国事缠身,父皇都要憔悴几分。有时他甚至怀疑,将来的自己,能否接得下这一国江山社稷。
“其实我觉得,殿下不妨一试。”宇文初忽然正色看他,正色地道,“如果哪天,殿下决定逃宫,务必暗中告知,我会是殿下出逃的第一接应人。”
宇文清一愣,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忽然笑出来。晨风拂过,他满心清爽。这个小他一岁的皇叔,总有办法开解他,从小到大,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虽然他是侄儿,但他们无话不谈,比兄弟还亲。
“什么事这样开心?”旁边走过一人,听到笑声停下了。
“哦,洛王殿下。”宇文初看见那人,笑道,“我正与太子商议,如何帮他逃宫。”
宇文清也笑了,转向那人道:“皇叔又在玩笑,渊弟别信。”
“当然。”宇文渊却没笑,看他二人一眼,淡淡道,“皇叔说的话,我从来不敢相信。”
这时,鸿胪寺官上前,对他们施礼:“三位殿下,卯时将至。”
太子和洛王整衣肃容,宇文初也敛了笑,鸿胪寺官引领三人走向祭坛。
祭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