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于纪成了我的字典,我什么事情都想从他那里问个明白。“哎,于纪,那个李珍巧怎么来了?她也是马先生的学生?”
“她的爷爷叫李国义,跟我爷爷是好朋友。他的爸爸叫李金宝,跟我爸和杨略叔叔都是好朋友,就连她的名字都是杨叔叔改的,她本来叫李巧珍。杨叔叔把这两个字颠倒了一下,听起来不那么土。但是她的爷爷和爸爸都走了。后来是杨叔叔资助她读了研究生,马上就要拿博士学位了。”
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于纪说的“走了”是死了的意思,心里猛地一沉。我把目光收回来,对这个场面不由地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了,是在《教父》这部电影里,教父家嫁女儿就是这么热闹,有这么多人来求教父办事情。于爷爷是教父吗?我看不是,至少来的人只是为了子女的工作而不是为了请于爷爷出面为他们报仇雪恨。可是又很像,如果说玉家五虎在八步镇代表的是官面上的权威和秩序,那么于爷爷他们的万柳堂所代表的就是与之抗衡的力量。
&风地高声大喊:“那位是于纪?于纪在那里?你的录取通知书,北大的!”
就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于纪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站起来,拿过快递公司的本子,在上面签了名,接过那个大信封。我看见于纪的手都有点抖,但大家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信封,这里装着改变一个人命运的魔咒。上面清楚地写着:bei jing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录取通知书。哦!北大耶!大家伙儿全都为于纪高兴。尽管现在大学生满大街都是,但是北大的学生还是让人高看一眼。能考上北大,是一种光荣,是一个人能力的具体体现。
装帧漂亮的通知书,北大的入学通知书,在一双双手上传递,伴随着或是真诚,或是敷衍的祝福话。于纪在人群中幸福地笑着,看起来有点傻。我突然想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这么一天的。我爸爸有过,听他老人家讲过不止一次,每次讲起来他的脸上都充满了幸福的傻笑。现在轮到我们这一辈了,轮到我们来领受这种幸福了。
宴席散了,祝福的人们也渐渐散去。我刚想走开,于爷爷叫住了我,“小志,我们马上要开一个会,你也跟着听一下。记住,你没有发言权也没有表决权,只是听着,行吗?”
我点了点头,显得胸有成竹,我当然知道于爷爷还没有说出口的意思,这就是要保密。于爷爷的眼中闪过一道欣赏的光芒。“小志,你成熟多了。”和前几天相比我的确是要成熟多了,只是这种成熟的代价,实在太高了一点。
会议在万柳堂的堂屋里进行,我们就围坐在杨家三口的遗像下面。我没想到第一个发言的是杨略,而他实际上是在做一个学术报告,或者说是学术报告的科普版。大意是在低温超高压条件下,用二氧化碳作为溶剂萃取中药的有效成分。这我就听不懂了,二氧化碳什么时候成了溶剂了?又如何萃取呢?不过我知道这里不能提问,听不懂只能自己慢慢去消化。我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万柳堂如今已经是一家跨国公司了。
这是一家专门制药的跨国公司,是利用先进的“绿se”理念,从天然植物中提取jing华,再加以适当的配伍,从而生产出纯天然的植物药物,而不是中药制剂。在国外,中医中药是得不到承认的。而“绿se”药物,则是一时的风chao,正在强劲的浪头上,很容易得到监管部门的批准和社会大众的认同。
杨万柳老大夫从不到二十岁悬壶济世开始,几乎是一天不落下,留下了四十多年的行医笔记。其中主要的是治疗“穷病”的,也就是天花、疟疾、霍乱和伤寒等症。现在这些病症中,天花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绝迹;而其他三种已经在中国绝迹。按说这样的医案应该是无用武之地了,可马先生和杨略就能够想到把其中有用的验方筛选出来,再用现代的提取手段提取出中药的有效成分加以配伍,制成特效成药,以万柳堂欧洲公司的名义销往非洲和拉美的一些穷国。然后就地采购一些当地特产的香料植物,以同样的工艺提取出植物jing油再返销回中国和欧洲。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外行都知道,这是一笔多么赚钱的生意直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