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方是正道;
入书院,过国考,公府待诏,行来艰辛。
现如今,入仕在即,任官可期,他更是努力用功,只求厚植底蕴,将来方可有所建树。
若在往昔,梁地士子多是投靠梁王,现今却是不同,王侯京居令和推恩令已颁布多年,各诸侯国名存实亡,朝廷虽未尽数除国置郡,实则与寻常汉郡毫无差异。
所谓梁国,大汉臣民皆已习惯称为梁郡,饶是拥两郡之地的江都国,更早已分为广陵郡与会稽郡,江都王都名号都改成“贤王”了,哪里还有甚么江都国?
赵王、鲁王、广川王……
王爵还是王爵,也只是王爵,压根就再没踏足过所谓的“封国”,估摸着他们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年岁大的百姓也仅是偶尔想起,自个貌似曾是某位王侯的治下之民,年岁稍小的,打从出生就不晓得有“封国”这档子事。
况且,太子殿下昔日为“沐王”,也都没封地,旁的王爵还想“封国”,还想让咱们向其缴纳税赋?
怕不是想钱想疯了?
啐你满脸唾沫!
庄葱奇等寒门士子更是如此,遥想士族前辈,昔年想觅得晋身之阶,真真难如登天,现如今他们只须按部就班,入官办学舍就蒙学和预学,再晋书院践“大学”,便得施展才学抱负的舞台。
相较世袭取官,这已是颇为公平公正公开的取仕之法了,使得寒门士子也纷纷冒出头来,甚至在庙堂占据众席之地。
太过愚笨或是不肯刻苦之人,怨天尤人之辈,给他们再好的条件,也无甚大用。
精英治国,素来是贯穿华夏历朝历代的政治理念,皇帝刘彻自也践行之,素来不搞齐头式平等的愚民之举。
庄葱奇正是官学体系培养的秀才,且是精英中的精英,相较于旁的待诏士人,他的公府评鉴尤为优异,故冬月才刚国考,腊月间就已传出将外放任官的风声。
具体的官职已然定下了,只待颁下敕书,到公府领了官服和印绶,便可离京赴职。
庄葱奇自是知悉内情的,毕竟公府在放官前,要就具体官职对待诏之人进行再度评鉴,以求适材适所,他已顺利通过,晓得自己要外放何处,官职为何。
然在敕书颁下前,低调为上,不宜大肆张扬。
饶是知交好友询问,他也是满含歉意,三缄其口,免得徒增纷扰。
即便如此,真正的有心人,瞧他近日登门拜谒的数位郡县官员,多半也能猜出是要外放汝南,却不知是郡府还是下辖的某处县府。
汝南郡,居汝水之南,淮水之北,是土地肥沃的大平原,更是贯通中原南北的水陆枢纽。
汝南西边,便是南阳郡,现今中原最兴盛的工业重镇,待得京南铁路全线贯通,更将与关中京畿紧密相连。
大农府早已着财部和工部共同研拟,要将京南铁路继续延展,直抵淮水和汝水交汇处的超大型水陆码头。
规划中的铁路势必经过汝南,汝南的交通枢纽地位也势必更为重要,治下百姓也势必更为富庶,现任的汝南官员或行将外放汝南之人,未来不愁没有政绩。
也无怪庄葱奇不欲张扬,皆因此乃实打实的美差,多少跟脚硬实的世家子弟抢破头都捞不着,偏生出身寒门的他捞着了,若再不懂低调,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得意忘形之辈,想来公府也是不喜的。
当然,低调归低调,对未来的上官和同侪,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年节将近,汝南太守的官邸不好登门叨扰,暂住在公府巷馆驿的汝南官员们,还是要去拜谒求教的。
庄葱奇可不是书呆子,现今大汉的官学教育极为看重实用,头脑不灵活的,也极难出头。
手头再紧,薄礼还是要备的,不在价值几何,权看态度,礼数若是做足,一片腊肉也教人收得欢喜。
要晓得,过往拜师求学,束脩多有腊肉,现今汉人虽衣食富足,然拎片腊肉登门,仍寓意将对方敬为师长,特来拜谒求教之意。
汉官秩俸极高,未必在意那点薄礼,却好官声和颜面。
尤是庄葱奇这类前程似锦,却又初入仕途者,郡县官员对他们颇为随和,既可结下善缘,又能得着帮扶后进的好名声,何乐不为?
诚然,官场亦不乏妒贤嫉能,打压后进之人,然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阴私计较,若非悠关切身利益,谁会傻到没来由的四处得罪人,凭白坏了名声?
不管是否真心,对登门拜谒的庄葱奇,汝南官员们皆是和颜悦色,好生勉励的,不因其出身寒门或谒礼微薄而慢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