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大车载着随云,像小时候一样,将随云送去上学,二八车才车头一转,往他上班的地方走去。
“大爷,我来了!”远远的,大嗓门的秦风这一声吼,吼的整个巷子里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哟,这小伙儿长得挺俊。
哟,这小伙儿身形挺好。
哟,这小伙儿嗓门挺大。
哟,这小伙儿块头也大。
就在这几个人的侧目里,秦风的二八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如果随云知道,秦风所说的物流就是废物回收站,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也确实,当随云看到秦风为了几捆电话线跟人讨要一块钱的时候,随云的心都快碎了。
扣着一定草编帽子,正弯腰整理废旧纸盒的老头缓缓直起身来,将鼻梁上架着的旧眼镜摘了下来,放下手里的秤杆,看着块头大的山一样的秦风。
“来了。”
老人的背因为常年的劳作有些驼了,布满手纹有些粗糙的双手满是老茧,指甲盖里黑漆漆的,已经这个天气了,只穿了一件暗红色的t恤衫,底下的车线也有些不规整了,用一条墨绿麻绳系着的的深蓝色裤子,空荡荡的裤腿露出一双绿色军用胶鞋。
一看就是收破烂的标配。
如今这个年代,就算是废品回收也不像多年前,很少有穿成老头这个样子的,如此的装扮跟他鼻梁上那个斯斯文文的眼镜有些不搭。
“嗯,大爷,我干什么?”秦风问。
回来这段时间处处碰壁,以前得罪的那些人不来找茬就算是好的了,再来几个‘痛打落水狗’的,他秦风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就算想去把方向盘,人家都因为他户籍上的那个名字将他拒之门外。
回来之后的多次碰壁,再加上‘某些人们’的几次碰面,这些天下来,除了下苦力,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老人矍铄的眸子闪了闪,“你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干,分类整理。”说完,老人直接把手里的称交给秦风,再没多说第一二句话,转头坐进自己小屋里端起一方紫砂壶,惬意的翘起了二郎腿。
周围人这就更稀罕了,看着男人的目光也不由得疑惑起来,敲这人五官端正,气质优雅,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拾荒的啊。
秦风没在乎别人投过来的视线,如今的他,落难的凤凰比鸡难,好歹还有这么个地方能收留自己。
在京城不比别的地方,干这种活儿,也是得有点背景的,若非真的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干这种活儿。
一开始,秦风是被现实逼得,可干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发现里面的门道儿了,眼睛里的光芒也一天比似一天的热切。
“大爷!”呼啦啦的,扛着一大捆收拾好了的废纸盒走进他们的临时库房——也就是一大片塑料围起的场地,专门用来堆放不同的废品。
易拉罐,塑料瓶,酒瓶,铁丝,钢丝,铜丝,生料,油壶,各种的都分门别类放一起。
这活儿秦风干了十天,老头就见他机灵,让他跟着自己出去收废品了。
“别大爷大爷的叫了,听着别扭,直接叫我老头就行!”老人眼睛一横,大爷!还你大爷的呢!那一副京腔,听着他别扭。
秦风也没别扭,把纸箱扔到高高的大垛上,才将肩上的蓝色装卸服给脱了下来。
“穷讲究!”老头鄙视的看了看秦风手里的蓝色劳动布工装,在这里干活的不少,可像秦风这样穷讲究的还真只有他一个。
这里面有穿的破的如他,也有穿的板正的跟那种在写字楼里回收废品的同伴似的,可就秦风,每次都准备四套衣服。
一套是这个蓝色劳动布,一套是方便在写字楼里出入的‘干净’衣服,一套是跟他一样的破烂货,只不过里面多加了一层,他偷偷看过,挺干净的,还有一套就是他来回穿的,干净的,他都能闻到上面金纺的清香。
还真是头一例不是。
“嘿嘿!……老头……往里点!”说着就挤了过去,跟老头挨着做,茶海里的紫砂壶有些年岁了,暗红色,发亮,秦风熟练的拿起茶壶,拿着一旁的小刷子将昨天的旧茶水蘸着仔仔细细的刷在茶壶和茶碗上,这么进行了两三遍。
“挺讲究啊!”这种养茶壶的办法很土,不过也很管用,老头的眸中有些赞赏。
秦风泡茶也挺细致。
他是没看出来,像秦风这么样五大三组就连神经似乎都有些粗的人能干这么细致的活儿。
“有啥事,说吧。”老头拿出自己的烟嘴,放上一颗烟,悠然的点着了。
瞄着老头的烟嘴,里面的烟油子已经挺重了,不过烟嘴是好烟嘴,鱼骨的,一看就是好货,想着那天去老头家里瞄到的一角,秦风嘿嘿笑了一下。
“臭小子,说吧,几年前我欠你个人情,就当我还你的!你在我这里,我保你平安,但是,别动其他的心思,尤其……是我那屋里的东西。”老头眼明心亮,对于秦风的家底儿他门清儿,自然,那次让他去自己家也不是没有原因。
“实在!我就要个平安,然后赚点小钱。”虽然才一个月,可是废品回收这里面有学问啊,第一个月,老头就给自己开了两千块,又因为他豁得出力气,老头还多加了五百。
“那你还有什么事儿?”老头不解,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儿,只要秦风玩得不过火,他都罩得住。
想起当年自己欠秦风的恩情,他耳际的青筋就有些跳。
遥想当年,他正在天桥下吃饭,因为天热,又吃的干巴巴的馍,一口气不顺,馍堵在了嗓子眼,虽然那时候他就是这一片的小头头了,可是,背地里盯着他的人不少,那些人一看有机可乘,上来就要收拾他,他憋着一口气跟人亮招子,要不是秦风拳脚厉害打跑了对头的人,恐怕,那块儿馍就真的引发一场血案了。
收拾完那些人,秦风没走,看着他喝下水,顺气了才嘱咐了一句:‘大爷,以后小心点。’走了。
对于秦风,常混在那一片的他怎么不知道呢,只是他没想到,副市长家雍容华贵的公子哥会出手帮自己,这恩情就算欠下了。
后来遇上秦风,也是因为看着秦风被人堵,全是机缘巧合。
只是,他没想到,几年的功夫,秦风的拳头更硬了。
“老头,教教我……”
他不可能一辈子当个收破烂的,为了他的随云,他必须得赶紧还完债,否则,他们的人生,就只能淹没在秦正业的债务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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