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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建安四年初春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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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登时就给噎住了嘴巴,瞪着郭嘉压着嗓子说:“你怎么知道主公会留他在许都?”

郭嘉神秘莫测地眯着眼,一副不怀好意装地回视夏侯惇,满是诱拐语气跟人家说:“要不要打赌?”

夏侯惇立刻警觉的摇摇头:我见鬼了跟这个浪子打赌呢!每次和他一打赌,怎么输掉的都不知道!老天爷铁定是帮他出老千的。

郭嘉遗憾地看了眼夏侯惇,咂摸咂摸嘴确认道:“当真不打?”

“不打。”夏侯将军严肃着脸,语气万分肯定!

郭嘉无趣地耸耸肩头,头一低,眼睛一合,又去跟周公约会去了。

夏侯惇瞧瞧郭嘉,又转头看看其他谋臣:荀彧今儿有事不在所以不算。剩下的人里,荀攸低着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贾诩继续眯缝着眼睛装睡觉,程昱倒是挺精神,但是他却捋着胡子跟张纮打机锋呢,完全一副乐在其中模样,根本看不出被堵在了哪里。

寻摸了一圈,夏侯惇才发现被郁闷到的也就自己跟其他几个脾气不好,又不太善言辞的同僚。而且事情起因算起来还有点像自作自受:夏侯惇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睁着眼睛生生瞪了张纮一刻钟,才略有解气地收回目光。跪坐一旁听着他们云山雾罩的聊天。

到廷议结束的时候,夏侯将军也没品出那满是机锋的话到底妙在何处,怎么就真的能让自己老哥开口留人了呢?而且张纮这小老儿还忒奸猾:他老哥留人说不定就是客气客气,他还真当真了,竟然就答应留在许都,在朝为官了。

夏侯惇那个迷惑哟,等到要过年的时候,自己大侄子都回来拜访他这个叔父了,他还郁郁闷闷地没转过弯来,在跟曹昂的谈话里,对张纮这事,不假辞色呢。张纮倒是个大度人,完全不把许都一些人的敌意和抵触当回事。人家竟然还能在曹昂回来以后,笑呵呵地去拜访曹昂,然后在看到曹昂身边身量瘦高,面容清癯的年轻人时,眼睛眨了眨,满脸笑容,声带迟疑地问:“这位是……”

曹昂身边的年轻人表情恭敬,态度端庄,对着张纮就是躬身一礼:“司马懿见过子纲先生。”

张纮被他冷不丁的行礼吓了一跳,待听到司马懿三个字时,看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但随即隐于某种。只是再抬头,看曹昂的目光里却终究染上了一层复杂之色。

曹昂倒是没在乎张纮表现,人家大公子相当自然地跟张纮见礼,然后跟老爷子聊天,聊着聊着张纮就发现:江东细作传言有误!这许都司空府大公子怎么就是个厚道人了?他厚道哪里了?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他老爹的少年翻版,只是比他老爹看着靠谱了那么一些,但细究起来,就是老狮子跟小狮子的差别,他本质还是一样的,没有可区分头!也幸亏他们江东这一辈也算人才济济,除了自家主公,还有公瑾,子敬(指鲁肃),子义(指太史慈)他们,可以撑大量,再有下面的二公子,三公子也不算等闲。不然在见识了许都一屋子大狐狸小狐狸后再碰到大狮子小狮子,饶是他张子纲先生心智非常,也足够担忧烦恼一阵:怎么人才全都往许都了呢?

张纮心里翻腾地跟曹昂在寒暄了有两刻钟。两刻钟里,屋里那位年轻人就一直本分安静地站在旁边,非曹昂亲问,绝对不多说一句。但凡开口,却必然正中要害。只是张纮还眼尖的发现,这位年轻人有时候面对曹昂问题的时候,脸上会闪现一种类似被逼无奈,不得不言的表情。这种表情并不算太隐藏,张纮相信,以曹昂的心力,他肯定知道司马懿的意思,但是他却故意不说。甚至张纮怀疑,其实司马懿也知道曹昂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但俩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默契。这样的相处,真让张纮万分好奇:这位大公子曹昂到底是怎么请来的司马家二公子的!

当张纮这么旁敲侧击提起自己好奇时,曹昂似笑非笑地瞄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司马懿,以一种异常玩味的口气说:“子纲先生误会了,仲达来许都主要是慕惠民堂之名前来治病的。来曹昂府上做幕僚,只是顺带而已。”

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曹昂的话,张纮挑挑眉,看着司马懿万分关切地问:“司马公子身体有恙?”

司马懿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张纮四两拨千斤说:“懿身不过宿疾,烦劳子纲先生挂问了。”一句结束竟然没有说第二句地兆头,又恢复眼观鼻鼻观心状了,让张纮看着觉得心里分外笃定:这个年轻人心中绝对是颇有城府的!只是不知与许都是福是祸,与江东又是是福是祸了?

张纮心绪复杂地跟曹昂又闲聊了两刻钟,等到两人觉得此次交流基本可以结束了时,俩人才很有眼力劲儿的打住话头。张纮一脸愉悦状地跟曹昂告别,曹昂则很是贴心地派人送他回家。

送人回来的时候,曹大公子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跟司马懿说:“仲达,你此处离家行程匆忙,是不是要给你那位小未婚夫人写封信什么的?”

司马懿肃着脸,一副恭敬样子跟曹昂说:“大公子莫要玩笑。懿之夫人年方十一,尚未过门,哪里可私相授受?”

曹昂满不在乎:“哦,年方十一不能私相授受?那年纪大一些应该可以的。这样吧,正好曹昂有门亲事在河北,仲达便帮我起草往河北的书信吧?”

司马懿立刻愣住,看着曹昂脸色纠结又无奈:“大公子,这恐怕……”

曹昂不等他说完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拍了拍司马懿肩膀,一副哥俩好样子凑司马懿耳边说:“杀你只是吓唬你玩,你不用老往心里去。整天端着脸,你不嫌累我看着都累了。还是这样会愣会傻眼有人情味儿,你觉得的呢?”

说完曹昂又拍了拍人家,丢给司马懿一副:“你自己想想我说的对不对”的表情后,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司马懿眼神复杂地看着曹昂,脑子里不禁想起他被此人逼来许都的前前后后。

话说就在两个月前,这个年轻的大公子忽然就带着拿着帖子到了他家里。指名道姓要拜访他!

他那会儿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许都来人是干嘛的,于是很不配合地继续装风痹,闭门谢客去了。

结果大公子焦躁万分状地拉着他老父亲司马方跟他说:风痹这个病啊,得知!不治的话,不治影响您府上二公子一个,恐怕还会影响您孙子辈儿呢!

司马防是个耿直人,平日里衣着周正,看上去不苟言笑的样子,一典型世族大家长状。但是这老爷子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对儿子很看重:要求严,重教养。虽然他儿子比较多,但是基本个个他都很上心。对于二儿子风痹之说,他当然知道是假的。可是他还知道:眼前这位司空府大公子也明显是怀疑儿子风痹症真伪的。人家现在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他要是不接茬,儿子这戏就要演不下去了。

于是司马防得硬着头皮跟曹昂说:是啊是啊,老朽也知道犬儿此疾难愈,正遍寻良医而不得呢!

曹昂“啪”的一拍手,把司马老爷子吓一跳,还没缓过神来就听曹大公子对这身后喊了声:“董信,对于风痹之症,你可有医治把握?”

董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曹昂先前窜过供,反正这会儿曹昂话音一落,董信立刻以一副堪为“天下医者表率”的悲悯神情说道:“病有百种,有时虽病征相同,但病理不一,所以府上二公子身体到底如何,还要看过才知。”

司马防心里“咯噔”一声,看着曹昂,眼神复杂。

曹昂装没看见,指着董信跟老先生介绍:“这是许都惠民堂坐堂大夫董信。医术医德在许都甚至在兖,豫之地都颇有盛名。老家翁肯定有所耳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司马防要是还没搞清楚曹昂用意那他就白活这么大年纪了。老先生只得僵笑着点头,甭管听过没听过都得跟人家寒暄:“久仰董大夫大名。”然后咬着槽牙,含泪凝血地说出一句:“小儿身体,恐还要董大夫费心了。”

董信连忙应声:“老家翁言重了。除病去疾乃医者本分。信不过做分内事而已。二公子身体如何,病情如何都得看过方知,所以信不敢夸口药到病除,但信保证一定会竭尽所能。请老家翁放心。”

司马防能放心吗?他当然不能!他得一边打眼色让底下人赶紧给二儿子报信去,一边跟曹昂他们周旋着拖延时间。曹昂倒是也挺配合,司马防说啥,他就跟着顺应啥,什么“老家翁言之有理”或者“老家翁真知灼见”之类的,不要命的往司马防身上扣。

司马防一个正直老先生最后都被曹昂这有些痞子气的高帽带得懵了:这到底是那个司空府大公子吗?怎么跟传言有些不太一样?看上去不像是妇人之仁,心慈手软的懦弱人呀!

曹昂当然不心慈手软,或者说他曾经心软过,但现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心里就算柔软也只是留给自己人的了,对待不算自己人的人,他绝对能狠的起来。比如对还没归顺的司马懿。

在司马老爷子的寒暄哈哈过后,老爷子终于点头让人带着董信到二公子院子里去瞧病,结果董信刚起身,曹昂就跟着起来,颠颠儿跟在董信后头,笑模笑样地对司马防解释:“久仰贵府二公子大名,此次前来虽不凑巧,赶上他在病中。但是昂实在是对这位年即弱冠就有声名的人非常好奇,即便他不能待客,让昂跟去能够一睹尊荣也是中荣幸,至少曹昂不虚此行了。”

司马防被他冠冕堂皇地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强笑着跟曹昂解释:“小犬此疾不宜见外客,便是大夫也只能隔帘诊脉呀。”

彼时曹昂皱着眉,看了司马防好一会才终于收了一脸假笑,跟老爷子正而八经地说:其实我不在乎被不被传染,我是真的慕名前来的!你看我大夫都给你们带来了,您好意思不让我见一见吗?

司马防闻言刚要硬着头皮拒绝,就听曹昂紧接着说:您要是觉得不放心,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大夫就在旁边,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完全可以随时传大夫。

司马防没咒念了,只好忐忐忑忑地跟在曹昂后头往司马懿院子里走,一路走一路祈祷:懿儿可千万机灵点儿,哪怕是装病也得给我想法子装像一点儿!这大公子明显来者不善,要是被他识破仲达几次拒绝征召只是谎称风痹,不晓得会有什么祸事呢!

可是司马防明显低估二儿子了,曹昂在带着董信等人进了他院子以后,居然看到的不是卧病在床的司马懿,而是在院子里等候请罪的司马家二公子。

二公子在见到曹昂进来时,就衣摆一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跟曹昂请罪说:“草民司马懿拜见曹将军。司马懿迎客来迟,多有怠慢,望大公子赎罪。”

曹昂眯着眼睛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司马懿,既不叫起,也不搭腔。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僵持着。

然后旁边跟着的董信就觉得自己在其中莫名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不是别人的,正是曹昂对着司马懿的。

董信一个不是专门斗心眼儿的大夫都能察觉到的东西,司马懿会感觉不到吗?答案当然是:他感受的到!而且还很清楚!只是他压根儿没理会,漫天杀气下,司马二公子跪在地上的身形依旧稳稳当当,不带一丝打抖,看着让人觉得,他是跪着呢,可是他也可能跟没跪差不多。

曹昂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转身对担忧得冷汗直冒的司马防说:“老家翁可否让曹昂与二公子说几句?”

司马防仔细地看着曹昂表情,发现他确实没有故意找茬的心思后,才略略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忐忑点了点头,然后就识时务地带着一堆人离开了司马懿的院子。

偌大一个场地骤然空了下来,曹昂几步上前看着还保持跪姿的司马懿,弯腰在他耳边声音冷冷地说:“仲达先生肯定知道昂此行来历。”

司马懿点点头:“司马懿知道。但是大公子恐怕要失望了,司马懿现在身有……”

“司马仲达,先别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再说。”

司马懿一下子顿住口,皱着眉看向曹昂。

曹昂浑然不觉,对着司马懿说:“曹昂对认识的人只分两种:朋友和敌人。外界所言之曹昂多为曹昂对待朋友之曹昂。对待敌人,曹昂想来只给他两条路:要么,归顺!要么,死亡!仲达先生,可想好选哪条路了吗?”

司马懿愣了愣:生于世家,见惯了弯弯绕绕的机锋,他恐怕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话说得如此直接。而且这个说话直接的人,此时明显没有再开玩笑,司马懿不用思考只从曹昂的眼睛里就能读出:他是认真的。他说的到,做的到。

于是几乎不用多想,司马懿迅速地站起身,相当识时务地走到曹昂身前,对着曹昂一揖到底,话里有话地说道:“懿身有微恙,正打算赴许都治病。大公子可有大夫向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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