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蔡斌拜访完林玥以后紧接着置办重礼,带着薛哲去了另一家府邸:郭府。那里现任的家主郭泰就是他从来了阳翟就一直记挂在心上的恩公。
去年他自东莱回程时曾在颍川郡外遭遇路匪。为安全计,蔡斌当时当机立断:车队各自分散往不同方向行进,在阳翟汇合。这是一个很险的法子,因为有时候路匪打劫是专门找落单行人或零星车马。蔡斌分散规模虽然把一次性被劫的损失降到最低,却也增加了单个马车被劫的几率,这就是在和老天爷赌博啊!
也不知那天老天爷是开眼还是不开眼,蔡斌所有的马车那次都没被劫,但他自己倒是被人绑了。一入贼窝,万分惊险,幸好他还算冷静机灵,最后居然逃出来了。只是代价是他身无分文,遍体鳞伤,昏倒路旁,险些丧命。也亏他命大,被正要回家的郭泰救下,待到郭府修养了近一个月才算痊愈。
后来他曾把这事随口说给夫人王氏,隐去了其中的诸多凶险,只说自己在阳翟和大队失散,被恩公搭救了。王氏当时也没细想,本来嘛,常年出门在外,谁没有个迷路,走散的时候,太正常了,不用担心。要是她知道自己夫君那次差点儿回不来,不晓得又是怎样一番心惊肉跳。
现在的郭府看上去是比刚才去林府的境况好多了。大院高墙,气派宽敞。角门那里的门房见来得是蔡斌,他身后薛哲手提礼盒,就分外上道得迎上来接了名帖跑进去。不一会大门打开,就见一瘦销清俊,修眉朗目的斯文男人带着人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正是蔡斌此行要见之人——郭泰。
郭泰见到蔡斌,分外亲热拉起蔡斌胳膊说:“德良兄,数月不见,依旧是神采奕奕啊。”
蔡斌把手上礼单都交付郭家下人,然后含笑望向郭泰:“文开兄也别来无恙啊。”然后俩男人就在郭府门外相视一眼,朗声大笑。
薛哲看着自个儿东家不由浑身一抖:今儿这是怎么了?东家笑得也忒多了点,有阴谋!一定有阴谋!然后等不及他想清楚自己东家有什么阴谋,他就被郭府下人引到郭府角门里坐着喝茶去了,抬头一看:嗯?东家呢?他人是什么时候进去了?
正被自家管事的腹诽的蔡斌此刻正和郭泰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听语气内容,两人一点没有施恩与受恩的关系,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想来当年蔡斌在郭府养伤时就和家主相处的相当愉快。
“德良这次来阳翟可是要多住上一段日子?我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德良兄今番就住小弟府上吧。”
“不忙不忙。我这次是去寿春,阳翟不过路过,正好来看看文开。”蔡斌拿茶轻抿一口:“文开最近在忙什么呢?”
郭泰摆摆手:“哪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在指导嘉儿功课。这个臭小子,一点儿也不听话。前番淘气又气走一位先生。这都第七个了,再这么下去可怎生得了?”
蔡斌听了眯着眼抬头,饶有兴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哼,别提了。这孩子见了先生不是弄些乱七八糟的恶作剧作弄人家,就是拿些古怪刁钻的问题难为人家。前次他跟先生说:齐人一妻一妾却要行乞为生,自己尚不能温饱,何来余力娶妻纳妾?可见圣人言也常有不合理之时。把人家先生气得当时就说,他是‘孺子不可教也’,你猜他回什么?他说人先生脑如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先生立时就甩袖而去。”
蔡斌听了哈哈大笑,笑完往前探着身子问郭泰:“我倒觉得嘉儿说的挺有道理。你该不会为此事儿责骂他吧?”
郭泰苦笑:“我哪里敢?人家脑子转得快的很,我这话还没落地他能立马接茬。也不知道我们父子到底谁在说谁。现如今整个颍川的西席只要听说是要往郭府教习,不是称病谢客,就是闭门不出,唯恐被请来教他。这不是没办法,他现在功课只能我先教着,等以后能再找到了好先生,再让他拜师求学。”
蔡斌听完继续笑,边笑边对郭泰说:“学生能做到如此份儿上,倒也难得。哎?今天怎么不见嘉儿来见客?”
郭泰微微皱了皱眉,脸上也染上一层忧色,摇摇头轻声说:“病了,正养着呢。”
“可算严重?”蔡斌立刻正身问道。
“没什么大碍。前几天踢被着凉。喝了药,现下已经见好。只是这孩子自幼体弱,他娘亲怕他没好利索,拘着他不让他乱跑罢了。”
“这样啊。”蔡斌松了口气,然后安慰郭泰:“小孩子身子弱是常有的事,文开不用太过忧心。想我家大女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她大母、娘亲都担心她养不大,连名字都不敢取。如今长大些了,不一样很康健?”
郭泰叹口气:“但愿如此。若真能像德良所说,我和他母亲定会开堂祭祖,以谢郭家祖宗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