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从来只将魏青阳当做是自己的兄长,秦峰对她而言,可以是是知音,是挚友,甚至是用心教导她的师长,她却唯独不曾想过,两人之间会有另一种可能,也从来没有料到,秦峰竟真的会心仪于她。
毕竟对方于她而言,就像是这瓦砾与金柱的差别。就算她不想妄自菲薄,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身份,的确是天差地别。
更别提秦峰在她眼中,一直便是谪仙人一般的存在。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像是天边悠悠飘来的云,水里倒映出的圆月,以及镜中照出的花朵,虚幻,缥缈,高不可攀。
尽管经过相处,谢宁逐渐意识到对方云淡风轻的神情背后,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也会一时冲动意气用事。
可秦峰在她心中,却还是那个初见便令她惊艳的翩翩公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心仪于她呢。
“谢宁?”
一声疑问,打断了谢宁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见萧衍一个人从王府门口停着的马车处走了过来。
她没有动。
萧衍却忍不住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好好的,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秦子岳现下就在府里,你既然来了,好歹也进去见他一面啊。”
谢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去,见到秦峰,又该与对方说些什么。
萧衍见状便松了手,却不由皱了皱眉,神情无奈道:“那你也不能就在这儿干站着啊。天色不早,今日又是初一——谢妹妹,你不是还要去侯府参加家宴吗?”
谢宁闻言,便不由瞥他一眼,“我的事你倒是清楚得很。”
“嘿嘿,”萧衍故作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解释道:“我这不是耳濡目染嘛。秦子岳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长此以往,我自然就知道了。”
谢宁目光一闪,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萧衍见状,便不由试探出声道:“其实如今时辰也不算太晚,要不咱们去寻个酒楼坐坐,谢妹妹你看如何?”
谢宁紧抿着嘴唇,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身在局中,有时候未必比萧衍看得清楚。既然此番遇上了,她也想与对方说上两句,或能经由对方的口转告秦峰一番也未可知。
当然,她也想知道,在对方看来,自己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应对为好。
两人一路走着,却是经由萧衍提议去了澄阳楼。未到饭时,腹中倒也不饿,是故桌上也就要了一壶香茶,两碟子糕点而已。
谢宁心中烦闷,抬手倒满一杯茶水,仰脖便是一饮而尽。
坐在她对面的萧衍见状,便不由目光一闪,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不曾主动开口。
谢宁连喝了三杯茶,浑身上下却仍觉烦躁得很,也不扭扭捏捏,转头便向萧衍抱怨起来,毫不矜持羞怯地直言道:“咱们好歹也有半年的交情了,我拿萧大哥当自己人,可你对我却是太不坦诚了些。”
她记得清楚,在浮微寺那晚两人深夜谈心时,萧衍可是对她说得清清楚楚,什么秦峰另有心仪之人,还有顾晴菀误对她产生敌意等事。
谢宁当时没有怀疑,是直到从秦峰口中得知对方的心意后,她才恍然觉出萧衍对她的刻意隐瞒。
而那时根本就是发生在秦峰自燕地回京后的事了。他们行事方便,自然就不会有太多顾虑。
如此情形之下,萧衍还如此遮遮掩掩信口胡诌,未免就太不讲义气了些。
她说得理直气壮,可萧衍听来却只是微微苦笑,也不等谢宁再出声埋怨,便径直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我当时也是情非得已。”
说着,他便不由深深地看了谢宁一眼,话音微顿道:“秦子岳的性子你也清楚,我哪里摸得准他的心思?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自己之事,我若是越俎代庖,反倒不美。”
谢宁却不由甩了他一记眼刀,冷声道:“可也不能任由他如此下去吧。我已有婚约在身,他又何必再为我费心。”
萧衍闻言,便是目光一闪,暗暗打量了一番谢宁面上神情,方才轻轻叹息道:“感情这回事,从来不由人。要真是像你说的这般容易,我又何必如此烦恼。”
话音落下,他便也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尚未入口,却又忽然站了起来。
谢宁心觉莫名,抬起头来,便见他已抬步向外走去,一推门便叫住一名过路的伙计径直吩咐道:“拿两坛寒潭香来,不——还是拿一壶杏花酿吧。”
“哎。”
那伙计应声而去,萧衍便又转身坐了回来。谢宁虽见他神色如常,心中却仍免不了有些担忧,稍一犹豫,便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你还没放下吗?”
“自然是没有,”萧衍唇角一勾,一双桃花眼里却不露半分笑意,轻声自嘲道:“我倒是想放下。可惜……”
谢宁见状,便也知趣地不再多问。
不多时,萧衍先前所点的酒水便上了桌,梨花木的托盘上摆着一把银壶,旁边却只放着一只酒樽。
谢宁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酒楼里的伙计办事,未免也太不周到了些。
且不说谢宁酒量尚佳,这杏花酿温醇甘甜,本身就没有多少酒味儿,就连小孩都饮得。
就算等下还要回侯府赴宴,她喝上两杯也是无妨。
可澄阳楼上了酒,却只给了一只酒樽,难不成是叫她用茶盏喝吗?
谢宁本就心烦意乱,眼下便不由有些气恼,转过头便要同那进来送酒的伙计理论。
却不料萧衍竟忽然笑了两声,抬手便朝那伙计示意道:“行了,你先走吧。”
谢宁不由诧异地看了萧衍一眼。俗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也亏得他还能不计较。
萧衍留意到谢宁视线,一时反倒笑得愈发欢畅了,也不顾谢宁一脸不明所以的莫名之色,径直摇头叹道:“你说说,秦子岳这般护短,就连他手底下的人居然也有样学样。谢妹妹,我看你往后在这澄阳楼中,只怕是喝不了酒了。”
“澄阳楼也是他名下产业吗?”乍闻此言,谢宁不由一惊,心中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