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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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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是原先住的屋子,一样的吃穿待遇,甚至也和先前一样不出门,只是之前他是自愿的,现在却是被迫的,焦躁之下他将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却毫无用处,却没有人搭理他。

日子黑暗而又绝望,他被软禁在这一个小小的房间,与外界似乎彻底隔绝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白皙健康的皮肤逐渐变灰变暗,然后长出一个个水泡,稍稍一挤,就流出脓来。

什么事情是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某日,昏昏沉沉的他忽然就听到了外面的欢呼,国师赐下的神药能够解除疫病!死气沉沉的眼睛忽然就爆发出一股亮光,那是求生的意志。

他哑着声音喊得嘶声力竭,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溃烂了,他要药,他要活着!他不想死!

一直没有动静的房门这次终于有了回应,随着吱呀的一声,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却驱散不开一点屋中的晦暗死气。

齐王欣喜若狂,双眼被突然射进来的亮光刺得流露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可他却执意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逆光的高大身影逐渐走进。

英挺的眉,俊朗的脸,琥珀色的明亮眼睛,缓缓而来的人举止从容,气度优雅,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看着这样出色的帝王,齐王心头涌上强烈的嫉妒,那种嫉妒从小到大一直存在,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

特别是现在,自己像一条死狗一样在床上苟延喘息的时候!

“皇兄......”他抬起那只已经发脓溃烂的连自己看着都恶心的手,“救我......”

叶重澜眼神淡淡的看着他,既没做声,也没上前,直到那只手无力的垂下,落在床上。

齐王充满希冀的眼神慢慢变了,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眼中的光彩从希望到失望,再到不敢置信,“皇兄......”他还在垂死挣扎。

叶重澜歪了歪头,鬓角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垂落在脸侧,然后他终于开口了,说出的话却让齐王一闭眼,差点就这么昏死过去。

“自己弄来的东西,也该自己承受着不是吗?!”

齐王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最终他还是扯着嘴艰难道:“皇兄的意思,臣弟......不明白......”

叶重澜懒得和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本来朕不想这么快就动手的,杀人固然痛快,但折磨人却是更加的有趣,可谁想到你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呢?动了不改的人,那你就去死好了。”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起伏,让齐王身上阵阵发冷,他喘着气,无比恐惧的说道:“你、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你都看在、看在眼底.....。”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看着叶重澜的眼神真的像是在看一个魔鬼了。

叶重澜要的也是他这种恐惧绝望的情绪,直接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晋安山后山的小树林,别院的那间偏殿,朕的珍妃滋味还好吧,那可真正是个美人呢,你放心,朕暂时还舍不得动她,定会好生‘招待’,还有你们的那个儿子,也定会好好的!”

齐王趴在床头,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床框。

叶重澜并没有再做停留,说完话就立刻离开了,唯有身后齐王嘶声力竭的大叫:“皇兄!皇兄!臣弟知道错了......你饶了我饶了我......”

房门被无情的关上,求饶声又变成了绝望的咒骂。

“李歆元!李歆元!你不得好死!本王变成厉鬼也绝不放过你......”

守在门边的人不敢听里面的声音,自觉地走远了些,叶重澜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鼻尖萦绕的那股腐烂味总算消散了些。

他唇角一挑,眉眼柔和下来,刚刚伪装的高深莫测全然不见了踪影,至于身后的鬼哭狼嚎,他表示叫就叫吧,反正也叫不了多久了。

不过,他搓了搓站在阳光底下,却依旧有些发凉的手臂,他家道长做出来的□□还真是厉害啊,几天功夫而已,就将好好的一个人弄成那副鬼样,看来以后绝对不能得罪他!

两天之后,齐王就死了,比叶重澜预料的还早了点,据说去收尸的人看到齐王的尸体时都恶心吐了。

尸体最后是烧掉的,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烧成了一坛骨灰,这是太医们执意请求的,就怕会传染。

叶重澜当然知道不会真的传染,对方并不是瘟疫,而是中毒。

这一场瘟疫,前前后后就死了一个齐王,其他人都是完好无损。

贺晴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如果不是这个消息是由身边的亲信告诉她的话,她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笑话,一个非常不好笑的笑话。

可别院的人都穿起了丧服,漆黑的棺木由皇帝亲自扶着走出,还有灵位,那是齐王的灵位。

在看清灵位上的名字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心里涌上的是悲痛还是恐惧,亦或是两者都有,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正常转动。

齐王死了,她要怎么办?明明这场疫病要害的是皇帝,还有那个道士,怎么就偏偏让齐王给染上了?

她想不通,脑子里更是乱得厉害,而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半个月之后,离宫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的皇帝终于回宫了,首先迎接他的不算百官的叩拜,热烈的欢迎,而是太后的眼泪。

刘太后看上去还年轻,并不特别老,只是眉宇间憔悴的厉害,她是先帝继后,生有一子三女,齐王是她唯一的儿子,而现在,这个唯一的儿子突然就死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刘太后虽然一早就接到了噩耗,可还是在见到棺材的瞬间就哭晕了过去。

身为皇帝,刘太后名义上的儿子,叶重澜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亲自送太后回了寝宫,招来太医又是诊脉又是喂药的,总之表面上的功夫做了十成十。

等到他出寝宫的时候,月亮和星子都已经出来了,他摸了摸肚子,只觉得好饿。

叶重澜直接去了枫华殿,那里离皇帝的寝宫不算太远,是安排给牧倾华的临时住处。

若不是这里人心复杂,怕给牧倾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的话,他倒是非常乐意直接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寝宫的,可惜了。

虽然没法大被同眠了,但饭还是要一起吃的,他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绝对会影响食欲的。

枫华殿多枫,可惜现在时节不对,否则定会看到一幅如火如荼的艳丽之景。

叶重澜刚进殿,就看见了倚窗而立的身影,夜晚吹来的风缭乱了他的发,也迷乱了他的眼。

叶重澜干咳一声,好不容易才收住自己一点都不君子的形象,然后眼睛一瞟,就看到了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饭菜,白烟袅袅,呜,还是热的。

于是,他的心情瞬间就高昂起来,整个人都笼上一层欢快的气氛,“你还没用膳?特意等我吗?”

牧倾华沉默,沉默就是默认,叶重澜嘴角的笑更浓了。

用完晚膳之后,叶重澜又拉着对方说了一会儿话,走的时候也是不情不愿的,因为他家道长又拒绝了他的留宿。

他明白牧倾华的意思,这里毕竟是皇宫,束缚太多,两个人就算都不是太将别人放在眼里的人,但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他们现在的身份毕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叶重澜觉得上辈子比现在好多了,那时候多自由啊,操心的事丢给沈秦,他和他家道长时时刻刻都可以腻在一起,身后也不用跟着一大堆的电灯泡,多好。

最重要的是有无数的丧尸可以让他练手,而这一世,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摸过剑柄了,他的重剑,他的轻剑,都还没有机会造出来,哪一国的一国之君会守在剑炉边打铁拉风箱铸剑的?到时候绝对有一大堆的人在他耳边唠叨!

他很羡慕牧倾华啊,每天早上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练练剑法,而他,连喝一杯水都有十几个人看着,更别说其他了。

第二天一早,叶重澜迎来了他成为李歆元以来最艰巨的难关——上早朝!

好在这一个多月他也不是白过的,他可是狠狠地恶补过的,结合原主留给他的一些记忆,对于佟王朝的国情民生,文武百官的职位姓名,他还是了解了七七八八的,所以这次早朝倒也进行的颇为顺利,只是,他的耐心不大好,坐了半个时辰后便想要打瞌睡了。

叶重澜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一件芝麻大的事情,就有人能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的讲上一大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复杂的事情争论化,叶重澜总算知道上朝是一件多费时间多无聊的事了。

偏偏因为皇帝离朝四个月,堆积的事情还非常的多,若非在意自身形象,叶重澜早就想张嘴打哈欠了。

叶重澜觉得他当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有必要教教底下的人怎么说话。

说话的时候说重点,没必要的直接省略,他们可以省点口水,他的精神也少受点摧残,多好!

就在叶重澜借着坐的高,让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终于将他从昏昏欲睡中拉醒过来。

随着一声拔高了音的唱喏,一身雪色道袍,仙风道骨的人逆着光走进大殿。

他走的不快,却也不是很慢,一步一步,步履从容,狭长的眸无波无谰,平静之极。

牧倾华在殿中站定,他并没有跪,只是微微弯腰,右手竖在胸前,行了个方外之礼。

“贫道长生,拜见陛下。”

牧倾华正式受封了,皇帝亲自下旨册封,拒绝了一切拉拢亲近的人,牧倾华不声不响的搬进了揽月馆。

揽月馆是历任国师在京城的住处,就在皇宫之内,馆中有楼名摘星,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建筑物,每一任的国师都会在这里观星占卜,测试吉凶。

牧倾华稍稍逛了一圈揽月馆,对这里还是比较满意的,很清静,馆里的人也少,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一般的琐事并不需要他这个国师来操心。

可惜,他满意,叶重澜却一点都不满意,揽月馆虽然还是在宫里,却是在外围,从后宫到前殿,两个人离得更远了有木有!看望一下他家道长,还要穿越大半个皇宫,他有点心塞。

信任国师走马上任,关于他在别院时制药治好了瘟疫的事情也迅速的流传了出去,百姓在对这位新国师好奇的同时,也越发的崇敬起来。

佟朝国师的地位本就超凡,历代国师都不免被人神仙化,于是牧倾华的小药就变成了可治百病的神药,很多人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都想弄到一瓶。

那一段时间之内,京城造假药的数量直线上升。

为了遏制这一现象,揽月馆不得不提出一个策略,或许可以一个月一天,或者两个月一天,由揽月馆出面,在规定的数量之内送药,这样一来即可打击做假药的,也可造福百姓,顺便还可以提升一下揽月馆的声望,一举多得。

但计策的决定权还是在牧倾华手中的,他不仅是馆主,也是制药的人,若他不答应,也是无法。

牧倾华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每个月十个名额,价高者得。”

“啊?”下面的人傻眼了,有人硬着头皮说道:“国师大人,这样不太好吧。”这样做的话绝对会给外人留下唯利是图的印象,对揽月馆的声望绝对有损。

“啧。”牧倾华淡淡道:“制药也是要花成本花精力的,你们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吗?成本费辛苦费,怎么也是不能少的。”

他嘴上虽是这样说,但真相却是这样的小药还真的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牧倾华炼药专精满级,这里还没有精力限制,只要材料足够,小药绝对是成批成批的生产。

不过这样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历任国师也不是没有出过奇葩,可就没见过这么爱钱的,晋安山青峒观不是不染红尘的吗,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市侩的弟子。

众人为了揽月馆几百年的名声,几乎都豁出去了,每个人都眼红脖子粗的据理力争,坚决不让新上任的国师给揽月馆抹黑。

牧倾华和这群人对抗了整个下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一群“揽月馆信徒”简直太古板,太固执,最后他只能再出十个名额,一个月二十个名额,一般是平民百姓的,免费发送,另一半照旧价高者得,赚的钱归他。

一群人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看对方神情坚定,显然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绝不可能再退让的那种,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只能作罢。

牧倾华正式的将练小药提上了赚钱日程,等二十份小药送出去没几天,就又有人找上门了,好吧,他收回前面的话,这里一点都不清净。

来的人是文官之首的李丞相,牧倾华与他唯一=的一点交集就是那天上朝受封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间瞥了那么一眼,连认识都算不上,他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国师虽然在百官中很受敬重,但两者之间却是少有交集,毕竟体系不同,两方之间或多或少也有点避嫌的缘故。

向来谨慎稳妥的李丞相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有点出乎牧倾华的预料。

李丞相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就说明了来意。

无他,也是在找牧倾华要“神药”的!

崇元七年自从开春以来,就不是很太平,又是旱涝,又是瘟疫的,边疆上还不安稳。

特别是西北一带,疫情已经蔓延了几个月了,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国库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银子填在那里了,却至今还未得到有效的控制。

再发展下去,对佟朝绝对不利。

新任国师善药一事,他在车队抵达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不过知道归知道,就算底下的人将他吹得神乎其神,他也还有那么一两分的怀疑,但就是这一两分的怀疑在维持到今天之前,就彻底没了。

他亲眼看到一个因为疾病在身,早就辞官在家的同僚,在吃了他的药之后,本来已经朽木一样的身体,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那不仅仅是简单的治病,而是让人从内到外的脱胎换骨,怎不让他震惊!

他看清同僚的变化之后,匆匆忙忙的就往揽月馆来了,连饭都没吃,可见他内心的急切,他只想来求一份“神药”证实一下,然后只等明天上朝就可以提出将国师的药送往西北,以解万民之苦了。

对于李丞相的这个请求,牧倾华倒是并没有拒绝,甚至在他走后,他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心一意的炼药了。

这次的需求应该会非常大,他材料就算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想了想,他还是去见了一趟叶重澜,把事情一说,然后让他以朝廷的名义打量批购他所需要的药材。

这一点并不难,只是叶重澜忽然就有些自责,他抱住牧倾华,眼神黯淡的说道:“我做不来一个好皇帝,明明原主记忆里时有西北瘟疫这件事的,可是我连想都没想起过他们......”

他的腰被抱得很紧,明明是非常迟钝的,可现在牧倾华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身上传过来的那种难过。

他抬了抬手,最后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来回轻抚了几遍,他动作轻柔,可声音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淡淡的反驳道:“你怎么不是一个好皇帝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不劳心劳力的练那么多的药。”

叶重澜轻轻地笑出声来,因这笑容眉宇间凝聚的沉重终于散去,多了几分明朗。

这样的叶重澜,才是他喜欢的叶重澜,牧倾华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他道:“才不会!没有我道长也会帮他们炼药的,道长是个好人,我知道!”

被发好人卡的牧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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