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代地势西高东低,普达江的江水泻下之后,滚滚江涛沿着颜夕山的走势往东南奔腾而去。伏涛城的士兵此刻轻骑全军覆没,重骑只剩一两成,步兵则剩下一万余人。这些残兵败将簇拥着李文轩和武泰,如无头苍蝇一般逃避这灭顶水灾。
不知不觉中,这支队伍的行迹偏向西南去,而那正是西代的腹地。
地平线上微微隆起的灰影正是央金山的北麓,而在看不见的更远处,则是峰顶徘徊着硕大雪雕的雪龙山。
李文轩不知道已经逃了有多远。起初的一两天,他听到身后的水声便像是听到西代士兵的喊杀声,也像是听到那恐怖巨兽的嚎叫,于是他单凭着那份对阵法、对天地之气地敏感没命地带着属下向西狂奔。由于受到步兵拖累,他行军的速度并不算快……然而西方并非他的故乡,对那里他人生地不熟,委实不敢抛下这些士兵独身逃命。
如今,身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但他这才发现,眼前的土地越来越干燥,甚至有些地面龟裂成了一块一块,寸草不生。
随身带着的水袋早已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此前要他们命的东西,如今却成了缺之不可的东西。
真是讽刺啊。
李文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摸了摸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硬的脸。许久没有洗澡洗脸了,也不知道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真得很想把这张痒得要死的脸皮一把抓下来。手从下巴上拂过,满手白色的死皮……白天又经太阳酷晒,脸上多半又黑又黄,还要加上那诡异的红色——恐怕这次有命回到伏涛城,以前的熟人都不敢叫自己名字了。
不管怎样,有命就好。
“报!”李文轩正出着神,半个时辰前派出的斥候回了信,“将军,前面往东南十里,有一个也谛族的村子,有食物和饮水。”
“东南……”李文轩眯起了眼睛,往天空看去。北方的天空灰蒙蒙的,南方却依旧是晴天白云。在这个地方,连天上的太阳似乎都离人近了许多。按照地势走向,那普达江水泄洪后正穿过汉星关——这也就意味着来路不能走了。然而汉星关本就夹在江流山和兴霸山之间,此关不通,其他地方就都是高耸如云的山坡,带着这一万多士兵,该当如何逃亡?
然而西方和南方同样也都是山,如今唯一回伏涛城的路便是汉星关更往北的关隘,但两国发生战事之后,那些关卡势必有重兵防守,更不用说自己身后这时恐怕就有大队追兵。
惶惶如丧家之犬,虽然家未曾丧,但也无法回……李文轩长叹一声,暗忖无论如何至少要先活下来,他深吸口气,道:“派一千士兵,去那个村子,能抢的都抢回来!”发号施令之后,他又挥了挥手,让准备传令的士兵停了一下。
李文轩脸上浮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神情,他冷冷地看着传令兵背后插着的令旗,又看了看旗官手中挥舞地已经破碎的军旗,道:“等一等。你们能不能把这些旗帜改成西代的样式?此外……去的士兵,把身上的军服都脱了,不能露出我们自己军队的样子。村中的人不要都杀了,留下几条活口,让他们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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