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画年代已久,看起来参差斑驳,有些甚至已经难以辨明其上的画面。
船行的速度很快,壁画倏忽即过,甚至连离娿都注意不到。韩枫虽然能看见,但也只能模模糊糊的扫到一两眼,而这一两眼掠过的残缺画面,已足以让白童想起许多往事。
这些岩画的岁数比白童都要老,因此对于白童来说,岩画中的内容也称得上是另一种层面的传说。它包含着阿金族最古老的祭司的记忆,所记的传说当然比离娿听说的要完整,借着这些岩画,它终于一点一点回忆了起来。
两族祭司传下来的东西是最重要的,故而那首歌也好、诗也好,是传说之中最核心的东西,而白童记起的,或许可以称作那诗歌的注释。
岩画并不完全都是阐述诗歌的内容,也有许许多多记述着夷人祖先如何学会生活,如何学会驯兽,乃至于如何驱虫。那些秘术相比较离娿所用的,更加原始,但也更加直接,可以期许的是,效果或许会更加厉害。韩枫听着白童述说,一一默默记在心里。如今离娿亦敌亦友,这些东西自然不好讲给她听,只能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教给她。
当然,岩画最多的内容还是讲述夷族如何破除万难,从雪龙山的圣城中来到了苍梧之林。图画渲染最多部分的似乎是一场灾难。仿佛是数万年前,天崩地裂的浩劫之下,圣城埋葬在了大山深处,侥幸逃出城的人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再加上天寒地冻,夷族人几乎到了灭种的边缘。
逃出来的人们在惊慌失措之中进入了荒野,逐渐向动物学习生存的技能,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竟退回到了“非人”的状态。他们跑得更快,看得更远,嗅觉和触觉也比常人灵敏,这些让他们能更好地在林子里活下来,但同样也磨灭了他们仅存不多的人性。
只要少部分人还保留着本心。他们将以往发生的事情用岩画的方式一代一代往下传,同时因为曾经供奉的神明并没有让他们远离灾难,于是这些人改变了信仰,成为了大自然神的孩子。对山精水怪的敬畏之心让他们将以往在城中最瞧不起的动物们也供奉成为了自然神的一份子,从此以后,新的信仰口口相传,驱虫之术也才在这最原始的信仰之中生根发芽,开出了花。
而黛青、阿金本是同根同源,只因在上万年的丛林生活中,有一部分人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有一部分人习惯了水流旁的生活,部落逐渐划分,才慢慢变成了两个种族。阿金族靠水吃水,钟灵毓秀;黛青族靠山吃山,轻灵妖冶。
听白童讲到此处,韩枫不禁暗自唏嘘,心想那些夷族前辈或许也猜测不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全部变了样。
“这是他们的来处,也是他们的归处。”他们编出了这样的诗歌,本来的含义或许不是指的死亡后魂归故土,他们或许更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人有朝一日能够重返圣城,找到那些遗留的文明,然而世易时移,族人们起初恐怕还记得往回看看,但后来便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内耗上,以至于被代人一举控制,如今再一次到了灭族的边缘。
此时此刻,两族人虽然共聚一处,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本身就是兄弟姐妹?
可是天灾之后,就算真的能找到圣城,那城里还残留了些什么?如果经过万年风霜,圣城还留着最后的遗迹,那个地方……
韩枫划桨的手不由停了停:那个地方会是夷族人最后的避难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这个念头,但总觉得这一次寻找圣城,在有得的同时也必定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