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风城花都时,站在皇门渡口,韩枫曾经对白童说:“这天下说到底,也只是个大笼子而已。”他那时还发下宏愿,称:“不过,就算在笼子里,这笼子的规矩也要我定才行!”
但是他那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定这个笼子的规矩。
经过一年历练,如今的他,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定这规矩。
而他的规矩也很简单。既然山上人只知道混吃等死,那他就把这些贱命拿过来,让他们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哪怕是送死,也更有意义。至于半夷女,她们自己情愿选择自己如今生活的方式,既然这种方式对他的未来更有利,那为何不乐而随之。
我定方圆,我定规矩。
这种气势和明朗的前途让韩枫精神不觉为之振作。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此前想不明白:只有身为君主,才能顶得住替人抉生选死的压力。而他在风城花都畔时,心底并不想承担这些责任。
说到底,如今的代帝,又何尝不是在为全天下的代人选择他们生存的方式,抉择着他们该怎么过活,该如何死去。
的确,他代人做决定,这看起来不算公平,但这世界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这世上,总有些人站在顶端,为其他人引着方向,又或者有一些人手里拿着刀子鞭子,抽打鞭策着其他人走在自己指定的路上。
哪怕这条路是错的,但只要有足够多人走,也终将把这条路趟成一条坦途。
在离都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甚至到了风城花都也依旧是懵懵懂懂,可经过清河城一役,又看过形形色色的下层人后,他终于从中觉悟到了许多事情,而来南疆,也终于不再仅仅是为了能够让母亲的尸骨从黛金池中出来,跟父亲得葬同穴。
“我的母亲或许只是最普通的阿金族女子。在这里,我并没有像你一样的身份。”韩枫道对离娿说道,“不知道柳泉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血统……”
离娿笑道:“他说,即便他瞒着我,等我见了你的时候,你也会说。既然如此,不如由他先讲出来。你们的曾祖父当真是为了半夷女的事情,才打算夺嫡吗?”
“嗯。”
离娿笑得更开心了些:“那么他才是代人里最了不起的。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听柳泉这么讲的时候,总以为这背后该有一段故事呢。”
“一段故事?”韩枫不解。
离娿吐吐舌头,笑骂道:“你怎么忽然变笨了,这都猜不到?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有个美丽多情的半夷女遇到了年少英俊的二皇子,两个人郎情妾意,甜甜蜜蜜。后来有一天,美人儿跟二皇子哭泣自己和母亲的悲惨遭遇,二皇子心有不忍,决意为美人讨个说法……”
离娿还没说完,韩枫已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呀……怎么能想这么多出来?”
离娿笑道:“你们代人都说过,夷女多情,那就别怪我想多。不过……身份不身份的又有什么,你的曾祖父是他,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你扪心自问,身上还有多少是代人?”
韩枫道:“但我终究也不是夷人。更何况,你不能否认的事实是,如今八分天下归代,就算我们未来起事,也不可能让夷人或者戎羯人立国。”
离娿道:“说到底,你还是想着当代人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