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你来的正好,我父亲今天来我家了。”碧落起身,拿掉林昭南手中的缰绳,让两匹马都去吃草。马都是她们家的,想来父亲已经走了,母亲才去托林昭南出来找她的。
“这是好事呀……”林昭南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碧落不喜欢那个人,也觉得很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十年都不曾来探望自己的女儿。
“什么好事?跟他有关的事,都没有好事!”她撅起小嘴,委屈像涨水一样,快要漫出来了。
“你先别急嘛,我话还没有说完,其实你娘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父亲来是商议你婚事的。”这话一说出口,林昭南就后悔了,这肯定是让碧落最生气的事情。
“那叫商议吗?那是婚事吗?那是买卖,我就是他砧板上的肉,十年没见来,来看看这块肉长得好不好,拿出去会不会丢了他沈家的脸?”碧落越说越气,越急越气,说话像倒豆子般,愈发没了章法。“这是父亲做的事吗?他还不如把我卖到窑子里去了干净,反正我是小妾生的下贱胚子,每个人都这样看我不是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林昭南嘴笨,不知道怎么说话,情急之下只好捂住她的嘴。她瞪着他,松开来的手心,有她唇上的胭脂,他悄悄合上手掌。
“你着急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再说你比我还辛苦,你可担着光耀你们林家门楣的重任。你娘就指望你了,她要不是看着我对你有利,早就不许你和我来往了。”碧落看着林昭南那傻傻的模样,就很想笑,气也消了一大半。这样一看,所有人都不容易,她不容易,娘不容易,林昭南母子俩更不容易。
“碧落,其实你很好,真的很好了。”林昭南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木讷小子,没有她聪明,没有她胆大,觉得这一生,他只配站在远处,默默关心她。她就是盛开在春天最耀眼的花朵,让他甘愿做一粒尘土去护卫她。
很显然,碧落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林昭南的夸奖,算不上夸奖吧。他虽然受祖上荫德,是官家出身,可是家贫如洗,拿什么来爱她?
“我听说最近在选新一届的宫女,如果我入宫去,父亲就不能把我嫁到别人家去做小妾了。”碧落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件事呢。小脸因为惊喜而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流动着明媚的光。美好如画卷的模样,惊扰了身后的一片原野。也惊动了林昭南心底沉静多年的湖泊,他终于意识到,曾经那些年少时光都已远去,如今他们长大成人,她即将待字闺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无声生长,慢慢地,化作一片绕不过的沧海。他很想伸手去拉住眼前奔跑尖叫的女子,回到十年前初见时,他们在夕阳下拉钩起誓说要相伴一生的场景。
宫女报名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很多平民家的女子,想借这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不是受宠皇恩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而是当宫女十年,被放出宫,攒下的银子,是丰厚的嫁妆,到时候是嫁给秀才做妻还是大户人家做妾,都可以由着她们自己做选择。
碧落现在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若真是不听从沈家安排,出嫁很可能是个难题。但是十年后,她身份不一样了,再说早已过了出嫁年龄,父亲的宾客名单上再不济的人,这样的老姑娘,沈侍郎恐怕也拿不出手了吧。
她站在长长地队伍后面,看见各色女子,穿着节日盛装,环肥燕瘦均有。她们喜笑颜开地站在登记官吏面前,讨好地报出自己的相关情况。还有人趁机塞给那个人一锭银子。
到她了,她学着前面的女子一样,报出她的姓名,年龄,住址。“我叫沈碧落,十五岁,京城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