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月光如银。
顾颜中追了很长一段路,竟然没有发现赵老爷的踪迹。
他双手叉腰,四处张望,怪了!赵老爷也穿越了?这个方向只有一条道,他能上哪去呢?
忽然,顾颜中眼前一亮,不远处的小亭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悄悄地走过去,躲藏在小亭子旁边的草丛中,赵老爷背对着汴河站立,不停地东张西望。
月慢慢地向西移动着,一缕月光悄悄地穿过树梢,斜射进小亭。
顾颜中看到赵老爷的身躯像鬼影一般在黑暗中晃悠,身子还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他抬起头,皓月当空,心想:看这天色,应该是子时了吧。
赵老爷到底要等什么人?还要到如此偏僻之处,更何况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鬼影都没有。
正在此时,亭子斜对面的小路上,快步走来一个人。
来人还没有走到小亭,赵老爷就“卟嗵”一下跪在地上了,不停地在磕头。
那人一来便坐在小亭子里的石凳子上。他虽一身便服,但经过顾颜中身边的时候,那股浓浓的官味已经把顾颜中压得喘不过气了。
“大人,您一定要在章大人的面前帮我说点好话。就算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我也心甘情愿。”赵老爷身子颤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顾颜中听着赵老爷这颤抖的哀求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心中不由得揣测:此人举动之间透出足足的官场气势。
“章大人?”按这个年代推算,赵老爷口中的章大人,会不会是章惇?
顾颜中嘴角一斜,眉毛上挑,更加打起精神,仔细看着。
那人回头瞥了赵老爷一眼,说:“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赵老爷立即把手中的礼物献给那人。
那人慢慢地打开画卷,月光照在画卷上。
顾颜中眼前一亮,一手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韩熙载夜宴图》,这应该就是顾闳中的真迹。
顾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想:这画我再熟悉不过了。谁又会想到,我今夜居然有幸看到这幅传世佳作!
《韩熙载夜宴图》是五代十国南唐画家顾闳中的作品,后世传送的都是宋代摹本。
它是一幅由听琴、观舞、休闲、赏乐和调笑等五个既可独立成章,却又相互关联的片断所组成的画卷,无论是造型、用笔、设色方面,都显示了画家的深厚功力和高超的绘画技艺。
说也奇怪,顾颜中临摹过无数的名画,《韩熙载夜宴图》画起来最得心应手。
顾颜中看得心痒痒得,妈的,我真想直接把这画抢下来。
他看着看着,脑袋突然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顿时头晕目眩,不由得低着头,闭上眼睛。
顾颜中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却把画卷了起来。“办得不错!回头我会告诉章大人的。”
赵老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他小声地说:“大人,您看在我一直忠心耿耿为章大人办事的份上,好歹帮我求个职位……”
“职位?”那人盯着赵老爷。
“大人若是不嫌弃,小人只求在吏部任个小职。这还有一千两银子,望大人笑纳。”赵老爷说着把银子往那人身上推。
那人毫不犹豫地直接把银子接过来放进怀中,又看着那幅画说:“一千两银子就想在吏部任职?”
这声音冷得在远处的顾颜中也感觉寒气逼人。
“一千两银子买个官。”顾颜中在心里快速地换算了一下,如果按最少的折算一两银子相当于三百元人民币的话,一千两银子相当于三十万人民币。
赵老爷三魂少了两魂半,额头上直冒冷汗,他还是强硬地打起身板连连地说:“大人,除了这一千两银子,还有《韩熙载夜宴图》,这画可是韩家家传墨宝,我是好不容易千里追踪才……”
“章大人家的宝贝还少吗?”那人及时打断了赵老爷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听起来却犹如寒冰刺骨。
“再说,这也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过就是跑跑腿、借花献佛而已。如果真的要升官的,那也是韩大人,再说,赵大人,你在韩大人的祖宅里住的可舒服?”
赵老爷被那人说得哑口无言,心又不死,哀求道:“大人,今天是在下准备不周。改日,噢不?大人,您要多少银子,明日立即回府准备厚礼,亲自送到大人的府上。”
“蠢货!若是能到府上,我这大半夜还在如此偏僻之处折腾什么?”那人说着把手中的画卷起来,转身要走。
赵老爷连忙伏在地上,情急中抓着那人的裤脚。
“去你的吧!就这点东西还想让我举荐你?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那人毫不顾忌赵老爷,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大人,大人,那韩大人的职位谁接替了……”赵老爷的声音在夜色下是那样的沙哑。
“韩熙载夜宴图!”顾颜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他急忙跳出草丛,紧跑几步。
那人走到岸边,上了辆马车,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厚厚的云压在人的头顶上,让人喘不过气。
顾颜中深深地呼了口气,心“咯噔”一下,一幅心属已久的《韩熙载夜宴图》真迹就这样失之交臂。
顾颜中忽然感觉这幅《韩熙载夜宴图》好像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
这一下被人抢走,好像自己得心也被挖走了。
秋风瑟瑟夜微凉。
汴河的水依然缓缓地流淌着,河面上静静地飘浮着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