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礼一人进了院子,腊月天寒,院子里种了不少雪梅,嫩黄的花苞盈盈立在枝头,只可惜此时还未开放。
他微微一顿,想起府上那人的喜好,仔细一看,果然在一片雪梅中,瞥见一片雪白的背影。
他拨开枝叶走过去,离了那身影几步远,站定。
“将军。”
顾祁并不喜欢别人叫他王爷。
唐守礼面色微肃,身上隐约带出几分铁血的味道。
“哦,你来了。”身影未动,只双手背在身后,雪色的长衫,高束的墨发,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祁盯着眼前的一株腊梅,似是失了神。
唐守礼犹疑道,“不知将军来此是为了...”
顾祁终于转头,露出的是一张略有些平凡的年少面孔,他脸色却不变,话里有些不耐烦,“好不容易才让那些烦人的苍蝇回京了,难道我还得在那破地方呆着?放心好了,没人发现。”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将军旧伤复发,实在不宜多做走动。”
“我晓得,”顾祁挑眉,心里有点不开心了,可唐守礼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情分自然不比旁人。
他也不会随便发火。
过了会他才开口说了此行的目的,“刚刚得到消息,晋王离京了,应是来了柳河县。”
唐守礼吃惊地看着顾祁略有些冷淡的脸色,“晋王来柳河县作什么?”
顾祁笑了一声,捻起一朵嫩黄色的腊梅,“这倒要问问你了,吩咐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唐守礼想了想,回道,“属下只查到顾四小姐六年前确实来过柳河县,但还没查到她之后又去了哪里,”他顿了一下,“将军是说,晋王也是为了顾四小姐而来。”
“不然呢,”顾祁嗤笑一声,面色不变“难不成是知道本将军在这里,特意来看本将军的?!”
唐守礼颇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晋王殿下倒是情深。”
顾四小姐是晋王的原配,只是人都没了六七年,如今怎么想起来要找了?!
顾祁横了他一眼,倒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
他冷眼望着手里那团嫩黄色的雪梅,指尖大力一捻,然后随意丢在地上,皂边云纹的靴子随即踩上。
声音很淡。
“皇家的人可个个都是情种呢。”
唐守礼这才意识到不妥,小心地瞄了一眼顾祁。
大概是带了人皮面具的缘故,看不出少年的表情,只是周身沉寂的阴郁,还是让唐怀礼一叹。
他十四岁离家入了军营,那时老宁王还在,年仅六岁的顾祁就被他时时带在身边,那时候的顾祁见谁都笑,胆子还有些小,军里净是些五大三粗的人,老宁王便差人选了些年龄不大的人留在顾祁身边,最后是他被选中了,这一留,也有十年了。
老宁王去世的时候,顾祁才十岁,唐守礼陪他一路走来,亲眼见证了温和的少年一点一点成了如今乖戾阴沉的模样。
这其中,顾祁的生母长乐长公主功不可没。
他不太清楚当年皇家和顾家的渊源,只是世人皆知老宁王顾之余原是顾家的下人,顾家惜才为他脱了奴籍,顾余之善用兵,察人心,是当之无愧的奇才,而后料敌合变,出奇无穷,直退蛮夷七百里开外。十年不到,顾之余一路平步青云,从一府奴才变成大明唯一的异姓王。
先皇遂下嫁爱女长乐公主。
直到顾家被查出叛逆,老宁王在顾家流放不久后,离奇身死。其中缘故,唐守礼不敢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