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风雨,阶下的海棠花被打落了大半,很可怜地成了青衣小婢扫帚下的亡魂。[..]许樱哥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一路且行且看,从小径上铺垫的石材到墙角的一颗芭蕉,再到这院子的整体布局都很是满意。
她走得不快,高、袁二位嬷嬷及青玉等人当然也就不能走快,张仪正却是已往前头去了老远。青玉愤恨之余又暗自替许樱哥担忧,也不知康王和康王妃见她第一日便姗姗来迟可会怪罪?也不知这阖府上下见了这新婚光景可会轻视许樱哥?
高、袁两位体谅许樱哥初经人事,倒也没催她,反而很可亲地和她说着闲话转移注意力:“明日早晨要进宫谢恩,今日便只是见见家里的人,不着急。”
许樱哥将手接了一瓣飘落的梨花,笑道:“昨夜多亏了两位嬷嬷,不然我总有些应付不下来。若是二位嬷嬷日后能似从前那般留在身边提我,想来我也不会犯大错。”依她猜着,这二人大抵会在明日进宫时就会被皇后直接指派到她身边,弗如提前邀请。
袁、高二人对视一眼,唇边露出些许笑容,却也没多言,只道:“二奶奶聪慧,哪里又会犯什么错?”
许樱哥适时送上高帽一顶:“二位嬷嬷倾囊相授,我怎敢不好好的学?”眼看着前头张仪正已经没了影踪,便立即加快了速度。
不知是否因为康王妃不放心小儿子的缘故,新房离康王妃的居所并不算远,一行人走了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头。一入宣乐堂,许樱哥便放慢脚步,努力平复气息,然则走进门时到底还是让人看出了些许端倪,全然是一副强忍着痛楚赶路赶急了,还强颜欢笑的模样。
康王妃倒也罢了,世子妃同王氏的眼里都露出些许了然和同情。康王瞥了眼正蹭在康王妃身边低声说话的张仪正,两道浓眉皱了起来,满脸的不悦。
一个盛装华服的中年美人儿漫步上前握住了许樱哥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呀,真正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怎不走慢些?看这气喘得,小脸都白了。”又看向张仪正,嗔怪道:“三爷也是的,虽然新婚害羞,但也不该抛了新娘子一个人跑前头来。”
许樱哥立时便猜着这应当是冯宝儿的姨母、张仪端的生母宣侧妃。于是微笑着俏然而立,不言不语,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叽叽呱呱。
康王妃微微皱眉,警告地瞪了张仪正一眼,再温和地望向许樱哥笑道:“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许樱哥抱歉地对着宣侧妃笑了笑,抽出手稳步走到康王和康王妃面前福了下去。康王妃微笑着把她的手和张仪正的放在一起,低声道:“日后便是一家人了。要好好过日子,不要让长辈操心,知道么?”
这话三分温柔。七分严厉,许樱哥明白不止是特意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她和张仪正二人,便微笑着大大方方地应道:“是!儿媳记住了。”该知道的康王府诸人也已经知道了,没人怪她迟来,那些痛楚委屈之态便不用再多做,再表现得多便是讨人嫌,大家都知道张仪正不对,但康王妃却不想让人看笑话,也不想在拜见翁姑的第一日就表现得对她太过内疚宽容。更不想在另外两个儿媳的面前表现得太过关注小儿子和小儿媳,是为平衡之道。
张仪正不过是晚回答了片刻,便听康王冷哼了一声,于是赶紧地纠正态度,响亮地应道:“是!孩儿记得父母亲的教诲了!”许樱哥的唇角再次勾了起来,张小三的命门其实是康王。他非常害怕康王,而目前看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康王都不讨厌她,对她是很满意的。
要给大老板留下好印象,但大老板这种人平日接触太少,也不可能多接触,是要留在关键时刻才能用的。日常打交道最多的是顶头上司,重还是要讨好顶头上司,不能让顶头上司觉得你越过她去谄媚了大老板,不然她要想收拾你,办法多的是。许樱哥看着康王妃那双半掩在绣裙下的脚,心想自己做的那双鞋也不知能不能合了这双脚。
世子妃实在是很体贴人意,眼看着这场子稳了便立即使人放了锦垫送上茶水,笑道:“该拜见翁姑了。”
王氏则俏皮笑道:“是呀,是呀,再不拜茶就凉了。”
许樱哥感激地朝这新鲜出炉的妯娌二人一笑,低眉垂眼跪下,恭恭敬敬地将茶盘高高举过头顶,甜甜地喊了声:“请父王,母妃喝茶。”
没谁为难她,康王的赏赐是一柄莹润无暇的玉如意,康王妃的则是一枝前朝传下来的五凤朝阳大珠钗。接下来是与府中各人见礼,许樱哥将精心准备的各种精致绣品送上,换回许多金玉之物。再见过了世子张仪承的三个嫡出儿女并两个庶出儿女,已封了国公的康王次子张仪先的一个嫡女与两个庶子。最后,见着了一个被称为五爷的漂亮半大小子牵着个畏畏缩缩的黄毛丫头站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