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和卡尔把头凑在一起小声地聊了几句,小阿拉斯加勾着印花桌布一路爬到了桌子上,熏鲑鱼和牛排的味道吸引了它,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向布克特夫人的盘子跑过去——那贵妇人看起来吓坏了,她几乎是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不断地用方巾驱赶着幼犬——并试图用尖锐的银叉刺伤它:“天呐!滚开滚开!别过来!洛夫乔伊,把它弄走!”
小东西没命地吼叫起来,那声音幼锐刺耳,如同有人用力地挠刮玻璃,卡尔不太愉快地皱起了眉头,示意站在一边的老管家把引发骚乱的幼犬抱到他这里来:“给它弄些吃的来——牛奶,或者燕麦,不要肉,它的胃还相当脆弱。”
布克特夫人眼神惊恐地看着那只仍朝她不断呲牙的幼犬——她知道这种狗,相较于一个个子绝不超过五尺四寸的女人来说,成年的阿拉斯加巨大的几乎有点儿可怕了,她提高声音厌恶地叫道:“我不能和它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把它丢出白杜鹃,它会伤害我们!”
莱斯特抚弄着小狗的被毛轻柔地安抚着它紧张不安的情绪,布克特夫人的话使他微微挑高了眉毛,那双一贯平静的浅灰色眼睛明亮得逼人,露丝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她希望至少看在他们共同度过了一个下午的份上——哦,拜托了,至少别让她妈妈把脸丢到纽约大街上去。
凯瑟琳咽下了她的最后一口罗宋汤,用白丝巾按了按嘴角,从男仆端来的盘子里夹了一点鳕鱼条,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您完全不必这么为难,布克特夫人,毕竟——没人非得邀请您与我们共同进餐。梅,以后劳烦罗斯塔夫人多准备一些食物,布克特夫人似乎更喜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
“好的,小姐。”
布克特夫人的脸色几乎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她食不下咽地吃完了这顿饭——完全忘掉了她的那些规矩和礼仪,露丝和杰克反倒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天知道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两个霍克利同桌用饭——简直没比这更难熬的了,光是他们一顿饭使的勺子就有六七把,这真叫人烦透了不是。
......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嗯?”
莱斯特像没骨头似的搭在卡尔的背上,他洗澡的时候把整个额头都露了出来,那些湿润的金发落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的水滴蹭进卡尔的丝绸睡衣里,男人小声咒骂着在他膝盖上轻踢了一下,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地毯上:“明早你想头疼到死吗,男孩儿?我说了很多遍,你什么时候才能屈尊听进去一次?”
莱斯特抱着膝盖靠在他腿上,浅色睫毛密密实实地垂着,年轻人懒洋洋地挑了挑嘴角,感受着卡尔在他脑袋上那些轻柔又细致的动作,拖着长腔慢吞吞道:“没准我只是在期待这一刻呢,亲爱的霍克利先生。你知道的,我一向有心机。”
“别点火,莱斯特。”卡尔干巴巴地回应说,他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体——但那多半没什么用,莱斯特就挤在他双腿间,他不可能没感觉到。
真是活见鬼,不过就是一句煽情话罢了,卡尔·霍克利你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处||男似的,真叫人受不了!
莱斯特握住了他的手,柔软的白色毛巾遮在他头上,年轻人微微凑近了他的裆部,呼着热气说道:“要我帮你吗?我以为我们早该到了那一步。”
“gosh——别表现得像个荡||妇。”
卡尔极力克制着,但莱斯特半掩在阴影下的神情纯真而甜美,他舔了舔嘴唇——卡尔注意到它们并不如想象中的是最适合吐出尖酸话的削薄笔挺,说真的那简直称得上丰润迷人,年轻人翘起嘴唇,唇线沾着柔润的水色:“如果你需要,这不是什么难事。”
......
露丝和杰克脚步欢快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她已经喋喋不休地重复了好几遍诸如“霍克利小姐真是无心插柳”或者“妈妈当时的表情真是让我乐疯了”之类的话题,杰克没有一点不耐烦,他手里提着一只空篮子——凯瑟琳要走了一只可卡犬,并且鉴于布克特夫人对小动物们的抵制,大方地同意了暂时也一道抚养属于他们的那只。
“嘿,我到了。我是说,谢谢你,杰克。”露丝在一扇装饰精美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装作认真地看着墙壁上那些维多利亚时期的精致雕花——实际上目光几乎是惴惴不安地期待着,侧脸红得如同一朵玫瑰花,“我该进去了。”
杰克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角:“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拟单子吧好姑娘,我们会有漫长的时间来一一完成它们。别嫌烦,那可是我们的余生了。”
“不,绝不会。我相信你。”露丝回给他一个充满爱意的甜蜜的吻,然后依依不舍地推门走进了房间。
布克特夫人穿着一件镶满蕾丝的晨衣坐在书桌前飞快地写着什么——她看上去似乎因为措辞而苦恼,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两下,露丝甚至眼尖地注意到她在手边放了一本厚重的词典。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露丝心情不错,她和布克特夫人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说话了——就为了她那些没完没了的老生常谈,老实说,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一些好事,她可能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和布克特夫人维持着不冷不淡的关系。
布克特夫人曾经抛弃了她——在她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母亲一再向霍克利低头之后,露丝永远没办法放下这个。
布克特夫人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猛地站起身,她的动作太大,甚至将桌上的词典扫到了地上,墨水瓶也被打翻了,将信纸上面晕染了一大片,布克特夫人瞪着眼睛色厉内荏地骂道:“你的规矩呢,露丝!为什么不敲门!同你的好情人约会完了是吗?我告诉你们,他永远没戏,永远别指望能娶你!”
露丝冷冰冰地微笑起来。
她感觉十分钟前还火热跳动的心脏正在逐渐蒙尘,那些又深又冷的疲惫将她整个人都快淹没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始终只有自己。
露丝用手臂环住肩膀——这是一个下意识地拒绝和防卫的姿势,她如同一名高傲的女武神那样狠狠地抬高了下巴,大声地宣布道:“你也没戏!永远别指望卡尔能娶我,布克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