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了一个月之后,我乏了。
这个假期一点都不轻松。
整整一个月,我一直徘徊在b市,没有走出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能走出去,可能是我的心不让我走出去,我发现我从来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走遍b市的大街小巷,我活得很安全。看着恶灵破坏城市残杀人类,我发现我始终做不到视若无睹并心安理得。
这一天,站在b市最高楼的顶端,俯视厚厚的云层下这座城市的繁华和灰暗,我咆哮的心开始安静了,我想回去。
我想大家了。我不能再当逃兵。
我想……面对老大了。
回去之前,我来到了一个墓园,这里埋葬的大部分都是教会的除灵师。
我来看望纤纤,即便她的灵魂已经不在。
教会的除灵师死后没有灵魂,这是从教会的徽章烙在身上的那一刻就决定了的结果。
为了避免被恶灵利用,它们会在身体死去的那一刻被粉碎毁灭,连可能的轮回都不被拥有,这是教会赐予的荣耀背后的悲哀。
墓园中显得异常冷寂,是没有灵魂喧嚣的冷寂,是没有任何探望者的冷寂。
我寻找着看纤纤的墓碑。
然而我却遇到了消失很久的雨沉云。
当我走上那层阶梯时,发现一个失去左臂的男人早早守在纤纤的墓前。
他以很颓废的姿势坐在雨后湿冷的地砖上。
背靠着纤纤的墓碑,低垂着脑袋,头发凌乱。
我望着他,我不知道我的目光是不是像天气一样阴沉。
心底有一百个声音在呐喊那个消失已久的名字。
然而这种呐喊始终突破不了我的喉咙。
我沉默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停下脚步。
雨沉云抬起头面向我,我看到了他撕裂的眼眶,变成了黑洞,我控制自己没有颤抖。
他的双眼,毁得彻底。
他勾起嘴角对我笑了笑,那是我看不懂的笑容。
“你也来了,苏沐之。我认得你这讨厌的气息。”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叫我的名字。
我咬咬牙,抬起脚尖准备踢他一脚,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把一束百合放在纤纤的碑上,这是她喜欢的花。
然后学着雨沉云的样子在旁边坐下。
我们之间沉默很久,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是不是觉得我很悲哀?”他说话的时候,学会了微笑。
“啊,你觉得你很悲哀,那你就是悲哀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是吧,我连唯一的亲人都守不住。”他继续微笑。
我想骂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因为我感受到他笑容中的悲伤。
相信我,他现在的表情和空洞的双眼,就是这片墓园最凄凉的风景。
我问他为什么不来见纤纤最后一面?我知道他可以赶回来的。
而他却说:“比起见不到她的后悔而言,我更不愿意见到她最后痛苦的样子。”
我无言以对。
我无法理解这种情感至深。
“纤纤最后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要给我吗?”他问。
我依旧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而他明明已经双目失明,却像看得见我的动作一样,咧嘴苦涩一笑,然后点点头。
“你这段时间滚去了哪里?”我问出来。
他说:“我去流浪啊,流浪着,我才能找回我自己。我发现,眼睛瞎了以后,我看世界反而更清楚了。”
他说着,单手扶着纤纤的墓碑站起来。
我仿佛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希望是我的错觉。
他把放在墓碑旁的那把断了头的残刀背在身后,绕过我往出口走去。
就是这么突然,连句拜别的话都没有。
我站起来,追他几步:“你又要去哪里?”
我是恼怒的。
“继续流浪啊,带着纤纤的灵魂一起流浪。”
“你明知道纤纤的灵魂已经不复存在。”
“呵呵,她住在我心里。”
“喂!雨沉云!”我继续追着他。“你就不打算回教会了吗?”
“没有纤纤,回教会就没有意义。”他的语气太淡。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我顿下脚步,冲他大喊:“大副已经死了!”
他连一个停顿都没有,语气波澜不惊——
“我知道了。”他说。
走了几步,他终究还是停下来,回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窝望着我,微笑:“谢谢你。谢谢大人。”
我讨厌他的微笑,真的。这不是我认识的厉风使雨沉云。
我也讨厌他现在的任性。
在他的身影快要离开我的视线的时候,我扯着喉咙朝他大喊:“以后戴着墨镜吧,免得吓到别人!记得回来,我们在等你,千!羽!在!等!你!”
没多久,我听到回声:“知道了,傻逼女人,有缘再见。”
卧槽这鬼崽子。
我目送雨沉云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尽头。
我的脸上是挂着微笑的。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