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贾母病了,贾敏到底还是急了,拉着鸳鸯问了好些贾母的身体状况,鸳鸯也不敢隐瞒,只得一一答了。
贾赦在一旁听着,也没有多说话。对于贾母,他没有办法当做娘亲去相处。她待他们大房如何,待原主如何,贾赦都有所耳闻。虽然没有资格怨怼,但是却熄了视若亲娘的念头。
对于贾母,贾赦唯有“责任”而已。毕竟是原主的生身之人,贾赦自然要好好奉养。吃穿一如往昔,用度更胜往日。可是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贾赦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寻常人,没有办法在知道了贾母对原主和孩子们的种种手段之后,还能够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
鸳鸯在和贾敏说着贾母的病情的时候,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贾赦的神情。眼见着他眼底波澜不起,仿佛她说的并非他的亲娘,而是随便一个不相干的人。鸳鸯的心头一颤,她总觉得,如今的荣国府,已经不是原来的荣国府了。
在寒风之中站了半晌,贾敏开始微微的咳嗽了起来。贾赦听着妹妹压抑的咳嗽声,连忙站在她身侧为她挡住寒风,而后劝道:“好了好了,午间就能见到老太太了,妹妹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罢,他也不顾贾敏的坚持,赶忙对下人吩咐道:“伺候姑奶奶回她原来的闺房休息一会儿。”
贾赦这样说着,站在一旁的鸳鸯骤然一惊。在老太太房里的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贾赦说了半晌都没有人动弹,当即就有些恼怒了。
自从之前几次大长公主为了大房连贾老太君都发落了,又有大老爷大手笔的发卖了府中大部分奴仆,整个贾府上下都没有敢和他呛声的。虽然大老爷平日看着笑眯眯的,可是那发卖人的狠厉,真实让他们这些下人想起来就要哆嗦的。
眼见着贾赦就要发怒,鸳鸯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艰难的说道:“回禀大老爷,姑奶奶的闺房……入冬的时候,大爷……不,珠大爷说那里暖和,所以他住进去温书了。”的确是暖和,毕竟贾敏的闺房,是贾府之中少数的几间铺满了地龙的屋子。
大齐朝风俗使然,嫁出去的女儿从来都不是泼出去的水。所以但凡是讲究一些的人家,一直到姑娘过世,家中姑娘的闺房是需要一直保存的。
贾敏才出嫁五六年,按说闺房是绝对不能动的,而且整个大齐朝都没有侄子住进姑母的房间的道理。如此一来,就是明摆着不将贾敏放在眼里。甚至,贾母默许了贾珠的做法
贾赦自从穿越而来,就从来没和人红过脸。这一次,他却真的气得够呛了。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贾赦怒极反笑。安抚的拍了拍贾敏的肩膀,贾赦深吸一口气,而后对贾敏说道:“妹妹先去你嫂嫂的屋中歇一歇,顺便看看你新出生的小侄女,小绮然肉嘟嘟的,很可爱的。”
贾敏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只是贾赦狠声挤出这句话的样子,恍然和几年前护在她身前,为她训斥二哥的身影重合了起来。冰凉的心头骤然一暖,贾敏勉强笑了笑,对贾赦点了点头:“那要叨扰嫂嫂了。”
送走了妹妹,贾赦扫视了一眼荣禧堂中侍候的下人,也没有多为难,只是丢下一句“贾珠下学回来让他去找我”,贾赦便转身欲走。
“大伯!”
元春从屋中走了出来,踌躇了一下,元春对贾赦说道:“大伯,不若让姑姑住我的房间吧,我去老太太屋里的也是一样的。”
元春的闺房全然是按照贾敏当年的闺房建造,也很是舒适华贵。
贾赦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发白的小姑娘,心里的怒火稍减了一点。对她笑了笑,贾赦轻声道:“有心了,这事元儿不必理会,大伯心里有成算。”
眼见着元春急匆匆的出来,身上穿的单薄,贾赦连忙让她身边的丫鬟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又让人将这个小大人似的小姑娘送回去。只有十岁而已,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懂事了。因为太懂事,所以总想着息事宁人,也宁可自己平白受一些委屈。
都是一母同胞,怎么有人就那么不懂事呢。
贾赦皱了皱眉,走出了这个总是让他很不舒服的荣禧堂。
贾敏被丫鬟引至张姐姐屋里的时候,李太医正帮着张姐姐号脉,而大长公主则抱着一个胖坨坨不撒手,怎么亲都亲不够。
胖坨坨接受着大长公主充满爱意的吻,忍耐了半晌,终于侧了侧小脸蛋,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的冲着刚进来的人“啊啊”的叫唤了几声。
贾敏是见过大长公主的,可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和她记忆里那位连皇上都赶揍的公主很是不同,一时之间,她倒有些不敢认了。
胖坨坨还是不依不饶的冲着贾敏伸着肥爪爪,白嫩嫩的小胖手上面,五个玲珑精致的小坑坑格外的喜人。
“然儿这是喜欢姑姑呢。”
张姐姐被太医号着脉,眼睛却片刻也不离自己这个随时又被人拐走的危险的小闺女的身上。猛然见到了数年未见的妹妹,两人之间却丝毫不见生疏。
不由出言调侃一声,随着张氏的话语,大长公主的目光也落在了贾敏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眼贾敏,大长公主缓缓收回了目光,而后伸手点了点小闺女的鼻子,笑骂了一句:“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虽然这样说着,然而她还是和善的对贾敏笑了笑,轻柔的将怀里软软香香的这一小坨放进了贾敏怀里。
贾敏只觉得怀里一沉,那暖暖的柔软简直让她动都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