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以一招声东击西便可取胜,可明白了?”布置得温馨又不失皇家气派的凤坤宫主殿内,乔英淇耐心地教导着次子。
年方六岁的赵弘昱眨巴眨巴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软软地回答:“明白了。”略停顿须臾,眼神带着怀疑地望向她。
“母后,按照您说的这法子,当真可以?”
乔英淇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母后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将领,难不成连你那只能纸上谈兵的皇兄都比不过?”
“若是当年的您自然远胜皇兄,只是现今嘛……我还是去问问父皇比较保险些。”小家伙撇撇嘴,直气得乔英淇用力在他那肉肉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疼得他哇哇大叫。
“不是我说的,是皇兄是皇兄,他说您不比当年,莫说精明,只要不犯迷糊算好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小家伙很没良心地将兄长出卖了。
乔英淇一愣,手劲自然便松了下来,赵弘昱见状连忙起身逃到安全的距离,这才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学着兄长赵弘佑的模样道:“诚然,母后曾经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巾蝈英雄,精明能干不失男儿。只是,一个女子十数年来生活在夫君独宠、孩儿孝顺、内外无忧的环境里,脑子长年累月无需运转,再怎么精明,只怕也都锈了。”
“你们兄弟俩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在背地里编排母后,看我可饶你!”乔英淇故作不悦地板着脸,就要伸出手去抓儿子。
赵弘昱灵活地避开她,‘噔噔噔’几下便往殿外跑,一面跑一面哇哇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是皇兄说的皇兄说的……”
望着小家伙飞也似的逃掉的身影,她再忍不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正如长子所说,她这些年日子过得甚是平和幸福,与早年的劳心劳力截然相反,每日只需打点他们父子四人衣食便好,其余诸事,再不劳她耗费半分心思。
是的,父子四人,当年自江闽回京的路上,她再度有孕,于次年生下第三个儿子赵弘岷,如今小家伙已经满三岁了。
这几年赵弘佑赵弘昱兄弟二人均跟在赵瀚霆身边,赵瀚霆忙着,便由赵弘佑兄代父职,教导弟弟学业,今日他布置了一道行军布阵的作业,赵弘昱百思不得法,便来向乔英淇求助,这才发生了方才这一幕。
乔英淇无奈摇头,倒是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会被儿子嫌弃。
此时的赵弘佑并不知凤坤宫内发生的一切,他正坐在书案前,视线落到案上摊着的密函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
十二岁的少年出落得清俊如玉,容貌乍一看与赵瀚霆甚为相似,只细一瞧便能区分开这父子二人。与赵瀚霆那刚硬威武让人不敢直视的气质不同,他身上萦绕着的却有几分谦王的温润清雅气息。
“……初八日,宝珠小姐与凌小公子跟随苏总督进山捕鸟,凌公子屡抓不中,宝珠小姐取笑一通后亲自教导……”
他不悦地抿着双唇,这个‘凌小公子’已经连续三回出现在密函上,不是与他的小狐狸一道念书,就是陪着小狐狸玩耍。
亲自教导?他冷哼一声,那么大的一个人,连个四岁的小姑娘都不如,想来也只是个惯会读书写字,愣头愣脑的书呆子。小狐狸是独生女儿,身份贵重又得父母宠爱,身边素无同龄玩伴,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凌渊,自然便玩到了一处。
将密函折好收妥,他躺入长榻里,蹙眉思忖。
当年未能将小狐狸抱回来,着实是一大憾事,这些年仅从密函上看她的一言一行,他都可以想像得出他的小狐狸是怎样一个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也不知她可记得自己?虽然这几年他一直不间断地给她送些趣致精奇的小礼物,可难保小丫头忘性大,只认礼物不记人。他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看她,可不能让别的什么乱七八糟之人将她哄了去。
那一年八岁的赵弘佑终是棋差一着,出了江闽城门还是被苏铭韬赶了过来将女儿抱回去,他又求又哄又劝,百般武艺齐齐用上,却半分也打动不了爱女如命的苏大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他的小狐狸抱走。
赵瀚霆不忍见儿子这垂头丧气的模样,许诺每个月都命人将苏小姑娘日常之事以密函形式告知他。乔英淇亦劝他,只道阿宝年纪尚幼,一时半刻离不得爹娘,待她长大了,若是还一心一意地喜欢,那便将她直接抢回家中好好地疼爱。
就是如此,这四年来,他每个月都能得到一封从江闽送回来的密函,密函上记载着苏家小阿宝的日常趣事,包括她为了逃避刺绣,举着肉肉的小指头软软地向苏铭韬哭诉,宠女如命的苏大人一见,立即表示自此以后再不学那劳什子。
又比如苏大人教女儿习字,小丫头淘气,趁着当爹的不注意,拿笔在他脸上画了一道胡须,苏大人趁她笑得得意时,一把抱过她,脸颊蹭着她的,父女来了个‘有难同当’。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一个娇俏调皮的小丫头形象便一笔一画地在他脑子里勾勒出来了。也正因为此,随着年纪渐长,他却至今未曾改变过‘江闽总督府那只小狐狸是他的’这个自八岁便生起的念头。
尽管有时他也会觉得年幼时的念头着实无聊幼稚,也曾想过让江闽那边再不要送密函过来了,可每一回接到密函时,却总忍不住打开细看,然后便是连续几日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