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一面熟练地将药草整理好,一面凉凉地道:“单这一株小小药草自是成不了气候,可恒王殿下如今不还在服用六阳回春丸么?六阳回春丸中有一味药,加上这小小药草,配之烈酒,足以让世间任何一名男子雄风难展。”
乔英淇神色大变,脑海里飞快地闪现几个画面,让她不由生出心惊胆颤之感,却偏又抓不住。
她压下心中莫名的惊乱,勉强道:“此药药性既如此狠毒,先生为何……”
“小丫头片子没见识,再毒的药用得好了,也可以治病,此药也不例外,用得对了,对强身壮体、延年益寿大有益好。你瞧它长得不起眼,可它却是相当罕见,我也是耗费了好些年才找到这么几株,便是想要再多也是没有了。”
“先生言之有理,是我见识浅薄了,不知此药叫什么名字?”
“赤回草。”
“……赤回草。”乔英淇斟酌了片刻,记忆中应是没有人向她提及过此药,不过半晌,她才微微笑着道:“我闻着此药味道独特,心中一时有些好奇,倒没想到果真是件稀罕物。”
“确是稀罕,不过你说得不错,此药味道相当独特,无论与何种药物混合,都难掩其味,唯有融入酒中,方可彻底掩盖,真真是到了无色无味。”
“原、原来如此。”乔英淇心跳越来越急促,想要再问问关于这赤回草之事,却被身后的一声惊喜叫声打断了。
“姐姐!”
她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只听‘噔噔噔’几下脚步声,不过一会的功夫,刚过了十岁生辰不久的乔峥便来到了她的身影,正仰着小脸冲她笑得一脸欢喜。
“峥儿。”脸上笑容更显柔和,她伸出手去轻轻在那张越来越像乔正林的小脸上捏了捏。突然,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画面,那画面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可以认清画中年轻男子的容貌,以及他脸上一瞬间的慌乱。
如有一道惊雷在她脑子里炸响,心跳更是瞬间停上,脸色‘唰’的一下雪白如纸,身躯颤抖不止。
“……姐姐?”发觉她的异样,乔峥不解地歪着脑袋轻唤。
十岁的小小少年已出落得眉清目秀,容貌虽肖似其父,但因长年累月学文习医之故,身上带着一股文人的书卷气息,这一点,与他的父兄大为不同。
乔英淇怔怔地凝视着他,这张脸,慢慢与前世那个清冷持重,沉默寡言,却又让她心疼不已的乔峥重合。
手如同被针刺到一般,飞快地缩了回来,她垂眸掩饰眼中情绪,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道:“姐姐想起还有事,这便先回去了,峥儿要乖乖听先生的话,莫要淘气。”
“好……”小乔峥虽不舍,但也懂事地点了点头,拖长声音应道。
得了话,她转身往园门方向走去,足下步伐越来越快,背影瞧着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乔峥微张着小嘴,愣愣望着那跌跌撞撞般越走越远的身影,须臾,挠挠后脑勺嘀咕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竟然忘了与先生道别。”
宁溪瞥了他一眼,捧着他的宝贝药草迈进了屋。乔峥见状,也无暇再多想姐姐的不妥之处,迈开双腿跟了上去。
检查了小徒弟的功课,因约了新近结交的友人饮酒,宁溪只叮嘱了乔峥几句,便背着手踱着方步从药园离开了。
悠哉悠哉地缓步干净青石路上,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片刻,刚要出二门,便听身后有人唤他:“宁先生。”
他止步回头,认出是刚刚才见过的乔英淇,颔首致意:“恒王妃。”
“有件事想请教先生,若是同时服了六阳回春丸、赤回草、烈酒,不、不知会有何症状?”乔英淇脸色较之早前有些许发白,袖中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成拳头,她摒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落到宁溪脸上,等待他的回答。
宁溪疑惑地皱起了眉,但也并没有追问当中缘由,而是如实回答道:“若同时服了这此三物,症状如同得了风寒一般,七日一过,表面看来与常人无异,内里精元却已尽毁,虽不至不举,但阳气却再难以凝聚。”
他是医者,又是耿直得近乎古怪的性子,故而也不管眼前站着的是男是女,是否该避忌,照旧不疾不徐地照实一一道来。
乔英淇唇瓣微微颤抖,双手越攥越紧,哪怕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仍是扯着得体的笑容谢过了他。
宁溪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异样,只他素来不爱理会旁人之事,是以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径自离开了。
乔英淇阖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待觉思绪渐渐平复,这才轻咬着下唇,提着裙裾转身而去。